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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暖(25)

作者: 幕心 阅读记录

秦良甫抬眼看他,昏暗的牢房中看不清他表情,他反冷笑道:“难道你还会好心相救?不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便谢天谢地了。”

“你想死,我当然会成全。”魏正则面沉如水,负手在监牢外踱步,“就怕你死了,你家中亲人无依无靠,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秦良甫一听这话,立刻从地上站起,他扑在牢门上大喊:“我儿女妻子怎样了?魏正则!你胆敢对他们做什么,我变成鬼都饶不了你!”

魏正则冷冷道:“你人我都不怕,又怎会怕鬼?”

“你!”秦良甫气结。

魏正则也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只道:“快将姑射楼那日事情始末告诉我,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听他语气,秦良甫心中暗道,莫非自己这案子还有转机?虽然和魏正则处处不对盘,但此人查案还算有些手段。为了妻子儿女,秦良甫也按捺下戾气,沉声道:“那天,我按例前往姑射楼监察……”

魏正则下意识的摩挲着右手拇指的象牙扳指,平静的听他叙述,待秦良甫说罢,他良久未曾出声,牢中静谧的落针可闻。

“你……怎看?”到底是秦良甫按捺不住,率先问道。

魏正则微微蹙眉,道:“表面上看,似乎只是你运气不济。但你想想,愉贵妃自从入宫身边一直不乏宫女内侍跟随,十分讲究排场,那日前往姑射楼,却只跟着一名贴身宫女。而且姑射楼尚未竣工,就连你也不甚踏入,她却执意要登楼远眺……愉贵妃能从十二名女子中独独提拔为妃,独占恩宠,本身绝不会是愚笨之人,这倒有些耐人寻味了。”

秦良甫没想到他从三言两语里便察觉到了这些,不由一惊:“你的意思是……愉贵妃是故意害我?可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话先别乱说,我不能断定愉贵妃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魏正则摩挲着右手扳指,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秦良甫倒也没有打搅,心中惴惴不安。

魏正则道:“我现下立刻去太医院一趟。”说罢,便转身欲走。

秦良甫忙脱口喊住:“魏文霄!”

“何事?”魏正则驻足,微微侧头。

秦良甫叹了口气,道:“祸不及妻儿子女,倘若……我有三长两短,请务必放过他们。”

魏正则脑子里顿时便闪过秦画晴的笑颜,下意识便道:“这点你大可放心。”

待魏正则走后,秦良甫心中却仿佛堵着一团气,他入狱以来,郑海端、卢思焕等人无一个来狱中看望,倒是死敌为他的事情奔波,想来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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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在重华门一带,魏正则赶到的时候还未到晌午。

他率先找到熟识宋太医,正好宋太医闲来无事,忙笑着将他迎进去。

“魏大人怎地不在大理寺办公,来我这太医院?”宋太医的幺子宋浮洋是李敝言的好友,因此魏正则和宋太医也曾打过交道。

魏正则觉得宋太医为人风趣,进退有余,但又有自己的底线,从不帮着做伤天害理之事;宋太医又十分仰慕大儒张素,知晓魏正则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故此,二人之间极为欣赏。

“宋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魏正则一脸严肃。

宋太医一愣,知事情牵涉重大,不敢怠慢,立即将他引入内间茶室,道:“魏大人,请坐。”

他正想叫人奉茶,魏正则却摆手道:“不必麻烦。宋太医,你博览群书对草药见识甚广,可曾听过一种名叫‘暗珠草’的药材?”

宋太医一愣:“这……天下草药千奇百怪,宋某所知不过十之二三,暗珠草更是闻所未闻。魏大人,提起这草药,可是有什么需求?”

魏正则也不隐瞒,直言道:“暗珠草服用可使女子腹中胀气,从脉象上看仿若怀孕一般,但不过伞天这种症状就会随着流血消失,营造成一种小产的假象。当年我任洛州司马,曾结识一名回纥药材商,无意间听他说过回纥三大奇药,这暗珠草便是其中一种,本以为太医院会有此药材,想来是我多虑。”

宋太医人也不笨,联想到宫中那位,顿时冷汗涔涔:“魏大人,你难道怀疑……”

“魏某也只是说说罢了。”

宋太医皱眉道:“魏大人,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当时宫中那位叫我去诊脉,的确显示月余滑胎之脉象,但又隐隐像是疝气虚浮所致,不过宫中那位一口咬定自己月事一月多未临,我便也没往多处想,如此看来,此事恐怕大有猫腻啊。”

魏正则摆摆手:“现在仅凭猜测,难下定论。”

宋太医倒也是个耿直之人:“太医院中存着不少古籍医书,我这便让人去查查有没有这暗珠草的记载。”

魏正则拱手道:“有劳宋太医费心,魏某感激不尽。”

“别,魏大人你今后肯多多指点我孩儿文章,便是对在下最大的感激。”宋太医微微一笑,只觉这举手之劳的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宫中有人来报,愉贵妃突然腹痛难忍,月华门值守太医说皇嗣已经不保,让宋太医立刻前往。

从秦良甫出事,到愉贵妃小产,期间正好不超过三天!

宋太医忙背上药箱,随那宫人快步出去,魏正则心中隐约有了推测,他目光一凝,道:“宋太医,我随你一同进宫。”

二三章 查案

魏正则随宋太医坐马车匆匆赶往宫中,在钟粹宫外,就能听见里面忙忙碌碌的脚步声。宋太医正要进去,却被魏正则拉住衣袖,叮嘱道:“宋太医,届时还需你帮忙才可。”

宋太医一愣,他虽然也有些心虚,不敢和愉贵妃作对,但见魏正则一脸坚定的神色,又想到自己从医宗旨,郑重点头:“魏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以洗尽世间冤屈为己任,而我宋某身为太医院判,也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为己任,路都是同的。”

魏正则难得的笑了笑:“即便此事不得昭雪,也不会连累宋太医。”

宋太医才进钟粹宫,便有一名内侍太监执黄如意准备出去传话,魏正则视线微一顿,忙拉住他衣袖:“站住!”

那内侍太监一瞧是魏正则,大惊道:“魏大人,你、你怎会在此?”

“你奉皇上口谕是要作何?”魏正则抬了抬下巴,眼神从他手中的黄如意上扫过。

内侍太监叹了口气,道:“魏大人有所不知,愉贵妃娘娘没有保住皇嗣,圣上大怒,已经下旨将狱中秦良甫和一百二十八名匠人通通斩首,为皇嗣殉葬。”

魏正则心头大震,没想到圣轩帝当真已经昏庸至此,做出草菅人命的残暴之事,他当即便道:“你先不要去!传话给皇上,说我有要事求见!”

“这……”

“生死攸关,你快些去禀报,就算有天大的事,本官一力承担!”

内侍太监见状,便折身返还,前往钟粹宫通报。

不过多时,那内侍太监便请魏正则进政事堂,甫一进门,便见圣轩帝摔了一个景泰蓝的雕花茶盅。

越是危急,魏正则越镇定,他朝圣轩帝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沉声道:“启禀圣上,臣要状告一人。”

圣轩帝强压怒意,倒是缓声问道:“你要告何人?”

“微臣要告愉贵妃目无王法、诬陷忠良、假孕皇嗣的欺君大罪!”

圣轩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压根儿没有,他猛然起身,眯眼道:“魏正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正则冷静的看向圣轩帝,道:“微臣身为大理寺卿,本就掌管鞫询之事,愉贵妃虽是后妃,但欺上瞒下,陷害朝臣,此等大罪如何能被隐瞒?”

“好好好。”圣轩帝怒极反笑,抚掌道,“好一个大理寺卿,查案竟查到朕的妃子身上。朕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查不出一个水落石出,朕便摘了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