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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暖(44)

作者: 幕心 阅读记录

秦画晴脸色一红,登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随手将书放回原位,就见徐伯指了指一个青花甜釉大瓷瓶里插着的几卷画轴:“那几幅是大人最近刚画的画作,秦姑娘可以看看。”

“哦。”

秦画晴依言随手展开一副卷轴,顿时跳入眼帘是飞雪漫天孤舟行水,岸边是积雪长亭,一排枯柳树下站立着一名身披桃红斗篷的女子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可那分明是灞河送别那日的自己。

秦画晴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她又迫不及待的展开另外几幅,在荷塘的岸边,在青苔丛生的八角亭里……或笑或嗔,无一例外,全都是她。描摹细致轮廓景色,轻盈灵动,仿佛让秦画晴回到那天那时……

“大人。”屋外的徐伯突然唤了一声。

秦画晴心跳的飞快,手忙脚乱的将画轴收起,摆弄两下恢复原状。

魏正则推开门,携卷一股凉风。

他头顶乌纱幞头,换了身藏青滚边圆领袍,身形挺拔,颇具潇洒,蹀躞带上始终挂着她送的荷包。

秦画晴视线落在那荷包上,有些出神。

魏正则见她呆着不动,不由好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这样的温柔的语气和低沉的音色呼唤,她已在脑海里想象了千百遍。乍然听见,秦画晴瞬间脸色大红,面皮也烫的惊人,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

虽然心里千回百转,但脚下已条件反射的跟了过去。

三八章 元日

月上树梢,长街上挂满花灯,一片火树银花。路边有人杂耍,有人舞狮,还有胡人坐在路边吹羌笛。行人熙来攘往,不时有富贵人家的马车辚辚穿梭,道路更加拥挤阻塞,热闹至极。

秦画晴抱着手炉,紧挨着魏正则,害怕人生地不熟的走迷路。

锦玉和赵霖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脸色都不大喜悦。

赵霖是上任刺史的近身护卫,魏正则见他性格端正,便将他留在身边;而锦玉在意他方才在马车上对她们大吼大叫,因此很是不乐意见到此人,赵霖见她臭着脸,自然也将嘴撇的老高。

两人默默无言走了一会儿,魏正则突然轻笑一声,说:“这渭州地处偏僻,一年除中秋和元宵,便没这么热闹的时候。不像京城,平日里也有各种新奇事儿,想必你都看腻了。”

秦画晴愣了愣,下意识的摇头:“没有。”

魏正则笑而不语。

前处人头攒动,却是一群人在赛社神,秦画晴扫了两眼,却发现另一边有个猜灯谜的摊子,人倒是不多。她双眼一亮,立刻问道:“魏大人,你可喜欢猜灯谜?”

魏正则蹙了下眉头,道:“好多年不曾猜过了。”

“我们过去看看!”

秦画晴倒是对这些感兴趣,记得有一年元宵灯会,她和秦获灵两个猜出了七八条,赢了一堆的小玩意儿,可把别家的贵女公子哥儿羡慕惨了。

摊子不大,挂了二十二只造型各异的纸灯笼,每只灯笼下坠着谜题。一旁的木板上写了几个大字——五个铜板任猜。

秦画晴扫了一眼,心道便宜,在京城每猜一个都要几文钱呢。

正要给铜板,那摊主却摇头道:“姑娘,虽然只要五文,可我这儿有个规矩,必须二十二只灯笼全猜中;猜错一个,或没有猜够,那都不成。”

秦画晴还第一次听说这个规矩,怪不得摊前都没几个人。原本跃跃欲试的一个年轻人听到这话,骂了句“坑人呢”,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画晴也不急着离开,凑上前,看了一眼摊上的礼物,多是些成色一般的玉簪玉佩,或是些造型别致的荷包、折扇,但都是五文钱买不到的。

那摊主三十上下,穿的文绉绉,言语间颇为得意:“我这儿的谜题都是竹西谜社写的,别的地方你可找不出二家。”

大元朝有好谜者自发组织的谜社,其间多是文人,每以茶馆酒肆或自家私宅作为灯谜场所,或研究探讨或张灯悬谜,娱乐民众,竹西谜社在渭州最负盛名。

“既如此,便试试罢。”魏正则将钱递去,抬手翻看第一个灯笼下的谜题。

秦画晴也忙凑了过来,仰起脸专注极了。

暖黄色的灯光映在她姣好的脸上,眼眸清澈明亮,只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目光。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猜一成语。”秦画晴轻启朱唇,脑子一转,便飞快答道,“绝处逢生!”那摊主笑眯眯的,点点头,“姑娘好聪明。”

秦画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下便猜中了,欣喜的转过头正要报喜,冷不丁撞进魏正则温柔的眼神里,她顿时窘然,忙不自然的撇过脸。

这一连便让她猜中四题,到了第五题,却有些难了。

谜语只一个“雨”字,让猜另一个字,秦画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

锦玉和赵霖也凑上前看了眼,赵霖愤愤道:“二十二道谜题全部都要猜中,这不明摆着给他送钱吗?谁能赢啊?”锦玉虽然也这样想,但就是要膈应他,翻了个白眼说:“你肯定猜不中,别人就不一定了。”

“你!”

“你什么你!”

赵霖“嘁”了一声,一摆衣袖:“懒得跟你个女子计较。”

反反复复想了半天,秦画晴实在想不出,求助的看向魏正则。

魏正则笑了笑,附身在她耳畔轻声道:“雨,水也。”

秦画晴只觉耳旁的气息热热的,连带着耳朵都烧了起来。

但她没忘了正事,灵光一现,对那摊主说:“我知道了,是个‘池’字!”

摊主只当她是蒙的,摆摆手让她继续。

一连二十二道谜语,秦画晴会猜的便猜,不会猜的就看向魏正则,不到片刻,竟是全被她说出谜底。

摊主自认倒霉,让她挑选奖励,秦画晴在一堆朱钗首饰里,唯独拿了个最不值钱的嫦娥面人儿,笑着说:“我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面人儿!”

那摊主生怕她反悔,忙道:“这面人可是张师傅亲手做的,想买还买不到呢!”

秦画晴拿着面人欢欢喜喜走了,这嫦娥捏的极精致逼真,举在空中和明月相对,竟像要飞天而走一般。

越看越喜欢,秦画晴不由朝魏正则甜甜一笑:“多谢大人,要不是你在旁边给我指点,我肯定猜不出来。”魏正则看着她说:“你本来就很聪慧。”

“不,许多我都没有猜出,都是你猜出来的。像那道‘老谋深算’,打一药材名字,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苍术’啊。”说到此处,秦画晴突然想起一事,侧头问,“大人是光禄哪年的赐的进士?”

魏正则想了想,才答道:“光禄元年。”

秦画晴点头,“听父亲说,当时皇上很在意科举选拔,殿试的策题是最难的一科。”

“你父亲很了不得,当年殿试乃二甲第一名。”

秦画晴笑看了他一眼,如果没有记错,他是第一甲第一名吧?

思及此,秦画晴抿唇嫣然:“那年你都是进士了,我还因为抢了弟弟的纸鸢,被母亲罚在家抄《女戒》。”

魏正则侧头看她,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笑:“你当时才五岁,可握得住笔?”

“不记得了。”秦画晴掩嘴发笑,“倒记得墨汁撒了满屋子,将母亲最爱的百鸟春花双绣屏风给涂的乌七八糟,回头被训了好一阵子。”

魏正则想了想那场景,忍不住莞尔。

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

秦画晴急着出门,也没有吃多少东西,路过一家卖元宵的食肆,闻着甜腻的香气,竟有些饿了。

魏正则见她放慢脚步,便提议进去吃一碗暖暖身子。

一行人进入食肆,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赵霖不客气的叫了四碗,待一端上来,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锦玉何时见过吃相如此难看的人,不由蹙眉道:“你就不能斯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