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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暖(95)

作者: 幕心 阅读记录

可到了赐封之时,朱宁应却犯了愁。

他对魏正则道:“魏卿,你说朕封你什么好?”

魏正则笑了笑:“一切遵照皇上安排,不管微臣做何官职,都会尽忠职守,保我大元太平盛世。”

“甚好。”朱宁应抚了抚掌,“若是公爵,魏卿资历尚不如李大人,封起来未免有些太空。不如便顶了当初郑海端的位置,为中书令兼尚书左仆射,掌典领百官,以魏卿才识正合适。”语毕,朱宁应又想起他要给朱钰晖授业,便又补充道:“加封太子少傅,这只是个头衔,没实权,听着也响亮些。以后太子若有要事,也可直接来寻魏卿解惑。”

“谢皇上隆恩。”魏正则对于这件事却不想推脱,他撩袍下跪,心头却想,这下秦良甫还如何拒绝他的求亲?

当夜魏正则还不能离开,行赏后还要举行庆功宴,与朱宁应交好的武官也纷纷上殿,一时间又喝又跳,好不热闹。

一夜尽欢。

次日魏正则还是不能脱身,在何位司其职,新帝登基,宫中里里外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譬如招安流民时,曾许诺给各位一个正当编制,而魏正则此前与朱宁应讨论的四大变法便要提上日程。一方面要详细规划变法法律,一方面又要重新编制府兵厢兵,还有一方面要对此次帮助靖王过的小官行赏,一方面还要处理天灾大旱,如今朱宁应信得过的朝臣就他们几个,日日夜夜都宿在宫中,事情没有忙完,都不敢松懈。

但他心底惦念着人,即使再忙,也抽出时间写了一封信,让赵霖交递。

卢思焕等人的惩罚圣旨也降下来了。

张横、卢思焕、永乐候斩首,而家人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家产充公。

魏正则一边处理着变法改革,一边还要跟着禁军去监督抄家,好在监斩官的事儿被项启轩顶替了,不然他不知自己要忙到什么时候。

再说秦良甫这边。

他的功绩让朱宁应有些犯难。

以前扒出来不少贪污腐败的恶事都是跟着郑海端所为,可现在脱离郑海端也没两年,虽然一直有在断断续续的赈灾,扶持百姓,可也比不上他当初贪墨的银两。

“秦良甫,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秦良甫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半晌才道:“罪臣万死难辞其咎,全由皇上惩处,绝无半句怨言。”

朱宁应点了点头,拿过魏正则递来的奏折,翻了翻,道:“你此前虽然作恶多端,可近年却是大有功绩,比如这两年沧州大旱,都有扶持百姓,广开粥棚……要不罚你家产充公……”

魏正则眉头一跳,这新帝如今是抄家抄上瘾了。

他忙上前低声道:“皇上,抄家未免太过,毕竟秦良甫乃朝廷老臣,虽然此前贪墨,可后来也还回不少,以微臣愚见,让他还清银子,贬官一级便是。”

“会不会处罚的太轻?”

朱宁应抬眼看他,眼底闪过一抹促狭:“魏卿,朕知道那是你老丈人,若不秉公,朕心不安,于其他罪臣也就无法重判。”

“……”

魏正则目光古怪的看了眼御阶下跪着的秦良甫。

秦良甫感受到了上头传来的视线,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知道那是魏正则,也知道了辅佐靖王登基,他是最大的功臣。

新帝论功行赏,魏正则乃一等功,这意味着什么秦良甫还是知道的。

他此前和这人斗了半辈子,从同窗到同僚,争的便是一口气,如今他是彻底服了。魏正则站对了人,风头无量,中书令兼尚书左仆射,头衔还是太子少傅,放眼朝中,谁有他官大?谁有他势足?他能不认输吗?

幸好秦良甫还算了解此人,知道他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也绝不会因为以往的过节暗害于他。

至于新帝想要怎么处罚他,只有听天由命了。

“秦良甫。”

“罪臣在。”

秦良甫忙弯腰躬身。

朱宁应看了眼一旁端站着的魏正则,想着还是给他老丈人几分甜头吧,这样魏正则才会对他感恩戴德,更加死心塌地。

朱宁应清咳道:“朕念你有功,不贬你的官,也不会升你的官,但三年中都不会有俸禄,以弥补你当年贪墨之罪。”

“谢主隆恩!”秦良甫没想到只是这般容易就过了,他登时感激涕零。

朱宁应摆了摆手:“秦大人不要高兴太早,你要谢就谢魏大人吧,方才是他替你求情。”

秦良甫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同窗,他总是心下尴尬。

可为什么尴尬,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秦良甫晕晕乎乎的离开皇宫,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如此轻松的治了罪。想想张横、卢思焕这群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他以为自己最好也不过是贬为庶人,没想到官职不变,只是减少了三年俸禄。

他秦家家大业大,区区三年,还养得活一家人。

只是……

秦良甫蹙眉不解。

魏正则为何又一次的帮了他?

他正疑惑着,就见前面有个人影眼熟,定睛一看,正是当初政变时给他塞纸条的詹绍奇。

秦良甫心下一喜,忙快步追了过去:“詹大人!请留步!”

詹绍奇正想着如何安排兵部的人手,就见秦良甫走了过来。他笑了笑:“看秦大人的精神不错啊。”

秦良甫朝他拱了拱手:“此前在宫闱,还要谢谢詹大人的一张纸条,使下官不用胆战心惊,挂念妻女。却不知詹大人为何那会儿要帮下官,这点下官百思不得其解。”

“秦大人,我帮你,也是受人所托。”

詹绍奇却不隐瞒,毕竟对他来说,这种好事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秦良甫却是愣了愣:“还请大人告知一二。”

詹绍奇朝皇宫努了努嘴:“秦大人从宫中出来难道没有碰见?”

秦良甫呆住了。

他不是愚钝之人,联想到最开始自己冲撞贵妃的时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都是魏正则替他化险为夷!

可他还是忍不住求个佐证。

秦良甫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詹绍奇,询问道:“可是魏正……魏大人?”

詹绍奇颔首:“不错。”

“他为何要帮我?”

这下轮到詹绍奇古怪了,他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秦良甫:“秦大人,这件事难道不该问你吗?我还以为魏大人是顾念与你同窗情谊呢,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因为这个?”

秦良甫内心颇迷惑,他跟魏正则是同窗,可算哪门子情谊?魏正则此前也恨不得他落马,这转变是不是太快了?

秦良甫越想越奇怪,这一年魏正则帮他帮的太多太多,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八十章 猜测

卢思焕、永乐候等叛党的名单被大喇喇张贴在东南西北四城门上。

囚车游街,百姓都自发拿了烂菜叶、粪水去泼、去扔,出去看热闹的锦玉回府,便沾染了满身臭味。

她忙换洗了衣衫,来到秦画晴的院子,撩开帘子走进去,道:“小姐,卢思焕等人今日被押出宣武门,送往菜市口法场行刑去了。”

秦画晴心中担忧秦良甫,父亲从早上出去,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会不会步了卢思焕等人的后尘。

她听见这消息,不禁愣了愣:“今日便要行刑?”

“嗯,估计靖王……呃,皇上也等不得了,多留一日,便是多留祸患。”锦玉见秦画晴脸色惨白,忙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参茶,“这可真真是为民除害,那永乐候世子总爱骚扰小姐,如今永乐候被斩,侯府抄家,他一家家眷也流徙宁古塔,眼看着去到那边就要入冬了,估计也难捱过今年除夕。”

秦画晴呆呆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去看看,看看上辈子的自己曾经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