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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天娇(10)+番外

作者: 奶油馅 阅读记录

一双乌黑的眼仁,初看像是深邃的夜空,带着不该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复杂神色,再一眨眼,又像是浸过水,看着微微湿润,亮晶晶的,没了先前的晦暗。

呼延骓的眉头下意识的蹙了一下。

毡帘外忽然跑过一连串的脚步,不知谁养的狗被惊起了吠叫,紧接着由近及远,狗叫连连。有人扯着嗓子喊“巫医呢?”

毡包里没人开口。

等那些脚步声走远,赵幼苓才动了动嘴唇,问:“殿下……不过去看看吗?”

“特勤的女人生产与我有什么关系。”

呼延骓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个子很高,看人说话的时候,得低着头:“你们汉人有一个词,叫多智近妖。”

他话音刚落,就见赵幼苓的脸上神情变了变。

虽还是那张稚嫩的脸孔,但他焉会看错刚才那一瞬的变化。

一个有秘密的阉奴。

一个有秘密,并且聪明得过分的阉奴。

他忽然好奇,那帮吐浑人这次到底掳了什么人出关。

呼延骓若有所思:“你是个阉伶。大胤的伶人需要像你这样聪明吗?”

赵幼苓低头不语。

呼延骓嗤笑:“你懂的东西不少,都是你们师傅教的?”

大胤的教坊司有人教胡语,还有人教天地君臣的大道理不成。

赵幼苓知道,呼延骓这是起了疑心。

她和刘拂说话,说的都是汉话,为的是防那些戎迂人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可她忘了,她睡的是呼延骓的毡包,他可以不进毡包,但是想要站在附近听他们说什么,却是没人会去拦他的。

更没想到的是,他听得懂汉话。

“我义父……是大胤天子身边的内常侍……是宦官。”赵幼苓顿了顿,接着说了一句,“义父伺候了天子十数年,闲时常会教我一些人情世故,故而我才能……与刘小郎君说那些话。”

呼延骓低头,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她下巴很尖,是那种太过消瘦的感觉,再看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也同样是那种纤纤细细,好似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瘦弱。

这副模样,除了雌雄莫辩一些,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只是说出口的话,怎么听都不像全是真的。

“你若是不愿说真话,也行。”呼延骓话说一半,弯腰凑近,一条腿踩上了睡榻边沿,“等以后我会慢慢让你说出来。”

赵幼苓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一跳,差一点就抬眼去看他。

呼延骓的手还捏着她的下巴,她怕惹恼了人,那手往下直接就能掐住她的脖子。

“睡吧。”

呼延骓把手一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早点养好,早点回去。风雪太大,别冻死在路上。”

他丢下话,就转过身去了毡包里的另一张睡榻上。

那张睡榻是白天有奴隶抬进来的,位置并不宽,显然平日里不是给呼延骓这样身份的人用的。虽然上头扑了兽皮,可眼看着那个长手长脚的男人和衣躺下,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他了。

赵幼苓眼底闪过几分难明的光影,看呼延骓在榻上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睡过去,这才吹熄了旁边的油脂灯,躺进了被窝里。

草原上的冬夜并不寂静。

寒风呼啸,雪扑簌簌地砸在毡包上,声音啪啪地响。时不时还有狗叫声,此起彼伏。

呼延骓翻了个身,安静的毡包里,能听到呼哧呼哧粗重的呼吸声。

他坐起身,往边上看了一眼。

毡包里布置得很简单,没放什么东西。戎迂人也没汉人的习惯,会往毡包里摆什么屏风等遮挡物。他稍一回头,就能看见那张睡榻上隆起的一团。

“喂。”

他喊了一声,没人应答,索性点灯,走了过去。

灯近了,呼延骓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睡榻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赵幼苓。

小家伙散着一头青丝,衬得一张脸越发的雌雄莫辩,脸颊通红,双目紧闭,眉头紧紧拧着。

他把灯凑近,这才看到小家伙一张脸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喂。”

“云雀儿?”他轻声喊。

睡榻上的小家伙睫毛颤了颤,闭着眼,没有回应。

呼延骓抿了抿唇,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

很烫,灼人的烫。

呼延骓缩回手,眉头拧了起来。

他看着赵幼苓,乌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掀起毡帘一角。

“去请大夫。”

“是。”

见人去了,呼延骓把毡帘严严实实地拉好,这才走回到睡榻边。

人睡得不踏实,才一眼没盯着,露出的脸就大半又躲进了被子里。

呼延骓低头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等露出脸来,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她已经烧得发红的额头。

烧得昏昏沉沉的小家伙动了动,闭着的眼睛,无声无息地滑下眼泪,嘴唇动着,似乎在说话。

呼延骓凑近听。她说的是汉话,只勉强听得清在喊“阿娘”,还有“父王”。

父王?

呼延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良久直起身,意味深长道:“小东西,这就是你藏着的秘密?”

第9章

赵幼苓反反复复烧了三天,才终于彻底痊愈,已经能够下地满毡包的溜达。

她病得最厉害的那两天,尽管烧得迷迷糊糊,可也知道,呼延骓和刘拂一直在毡包里进进出出,身上盖的除了被子,还有呼延骓自己的一身毛披风。

她抱着厚厚的毛披风,在毡包里转了一圈,才找着能挂的地方。

正伸手梳着被睡得东倒西歪的毛,毡帘霍地掀开,呼延骓大步走了进来。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只地上、毡包上还厚厚的积了一层。

掀开的帘子外,能瞧见一片刺眼的银白。有经过的戎迂人,裹得像一头大熊,使劲冻得发红的手。

“殿下要去打猎?”

注意到呼延骓取下了弓箭,赵幼苓忙将披风拿下捧到他面前。

呼延骓没回她的话,只看了看被她捧在怀里的毛披风。她个子矮,又瘦瘦弱弱的,一件毛披风,就差不多遮了她全身。

再看她白嫩的一张脸,呼延骓径直伸手捏了一把,随后把她怀里的披风随手一扔,带起一阵风,落在了先前挂披风的挂钩上。

“留给你了。”呼延骓道,目光直视赵幼苓,“要出毡包的时候,记得穿上,别又冻坏了晚上发热。”

听他这么一说,赵幼苓腾地红了脸。

她病的那几日,着实有些古怪。白天都没多大的问题,能吃能睡,下地走两步也有点力气,刘拂一开始进进出出地陪着,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了晚上,毡包里只剩她和入夜回来休息的呼延骓,半夜里她就又会发热,烧得连大夫都是被人从梦里拖出来的。

她脸一红,看起来就更显得雌雄莫辩了些。呼延骓哼笑一声,手一动,背上弓箭,大掌揉了揉她的头。

“你好好待着,有什么事就差那个蠢货去干。”他说着眯了眼,威胁道,“要是回来看到你又病了,我就扒了你的衣服,把你丢到马厩去喂马草。”

赵幼苓啊了一声,忙不迭摇头。

呼延骓很讨戎迂族小孩的喜欢。她病的那几日,只要呼延骓在毡包里没出去,白天就常有几个小孩探头探脑地钻进来看他。有胆子大地站在门口就吵嚷着要他带他们去打兔子。

被吵得烦了,呼延骓就当着她的面扒了几个小孩的衣服,扒的干干净净,连个兜裆的都没剩下,光着屁股就把人踢出毡包。

一想到这些,她的头摇得更慌了。

“摇什么?别把自己摇晕过去。”呼延骓微扬了下嘴角。

她摇得慌,呼延骓这个不怎么爱笑的人,瞧着这副模样,语气中也忍不住带了几分轻松。

族里各部的小孩喜欢他,是因为他肯让他们尾巴似的跟着,不会赶他们走,狩猎的时候得了大的,也会把小的兔子、野鼠之类的送给他们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