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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乳(22)

好不容易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像所有的情侣那样行走、谈笑的机会,可是,庄严手中或者背上多了一个庄一心。他一会儿牵她,一会儿背她,庄一心一会儿要撒尿,一会儿要吃泡泡糖,庄严的全部精力都倾注在庄一心那里。来往的行人打量着她,左依娜觉得很尴尬,她觉得孩子很烦人,甚至很讨厌。她慢慢地落后于父女俩,盯着父女俩的背影,然后加快了脚步,把自己的背影甩给了父女俩。

庙会广场上,有许多民间艺术家在现场编做手工艺品出售。左依娜躲避瘟神一样,庄严保持两尺远的距离。她和他一路没说几句话,彼此都感觉有点沉重。这时,庄一心被一只巨大的青篾做的绿色蝴蝶吸引住了。那只蝴蝶被民间艺人挂得高高的,展开灵动的翅膀像风筝一样飞翔。庄一心满心欢喜,满眼渴求,连声说,爸爸爸爸,我要那只大蝴蝶。庄一心穿着红花对襟小棉袄,她的装束和声音吸引了别人。左依娜走上去,问老艺人,蝴蝶怎么卖?老艺人看看左依娜,再看看庄一心,说,三十块钱一个。三十,太贵了嘛。庄严用当地话说。老艺人笑呵呵地,立即降低五块。左依娜付了钱,把蝴蝶递给庄一心。

到动画舞台的时候,人多了起来。庄一心举着挤变了形的大蝴蝶,嚷着看不到孙悟空猪八戒,庄严又背起了庄一心。但是庄严的背上仍不够高,于是,他把庄一心驾在脖子上。这样,庄一心就高高地突出于人群。骑在脖子上的庄一心洋洋得意,而庄严却很吃力的仰着脖子,不堪重负的样子,显得很猥琐,这幅原本幸福的父女图,在左依娜眼里很不谐调,她终于忍不住了,好像有一根棍子拨动了火炉的干柴,一股明火陡地从她心头窜起。下来!不要骑在脖子上!左依娜严厉地一声喝斥,庄严和庄一心都怔住了。庄严放下庄一心,庄一心小小的身影在腿与腿之间站立,庄一心的脸在腿与腿之间茫然,庄一心的眼神在腿与腿之间惶恐,庄一心在腿与腿之间充满不知何去何从的困惑。左依娜心头忽然又浮现了怜悯,她蹲下来,对庄一心说,爸爸太累了,阿姨来背你。庄严黯然的脸上勉强带了点暖色,而庄一心的表情似乎一直沉陷在被喝斥的恐惧里。事实上,左依娜只是象征性地背了几步,就放下了庄一心。

好像降了一层霜,万物失去了生机勃勃。

第二十二章 袁西琳坦白了

过完春节,马小河小厂又招了些人,业务扩展了,赚了些小钱,厂里景气许多。马小河就对茄子袁西琳说,你不要给政府打工了,辞了,就在家闲着当太太好不好,要嫌闷,就到厂里帮帮忙,当散心。袁西琳不肯,说,在家闲着多没意思,厂里的事我做不来,我工作没有什么压力,工资也不低,旱劳保收的,万一厂里效益不好,还有我这里顶着,何苦辞掉呢。袁西琳挺高兴马小河有这么个想法,她霎时有夫贵妻荣的感觉。但她这么一表白呢,就显得她不贪图富贵,是可以作贫贱的恩爱夫妻的料。当然,袁西琳最终还是没答应辞去工作,尽管上班比闲着还没意思。

袁西琳心藏愧疚,她发现,马小河越对她好,她向马小河吐露真情的愿望就越大,这种愿望越大,也就越来越有脱口而出的危险。她也想知道苏曼的高论是否正确,只要她对马小河坦白,结论如何,将立即证实。当然,袁西琳不是为了求证苏曼理论,而冒这么的大风险,她始终是从心灵出发。袁西琳是个善良的、糍粑心的女人。她的善良介于纯朴与愚蠢之间,或者说,是一个诗人的率直与天真。马小河听她说得有道理,也没有坚持。他忽然也想好好地疼爱一下袁西琳,弥补弥补从前的鲁莽过失。

你们女人在一块,都干些什么?马小河旁敲侧击。多少天以前,袁西琳和苏曼在福音医院,到底去干什么,到底是谁有病,马小河还是很想知道。

聊天、逛街呀,前天跟苏曼在一起吃午饭。苏曼谈了一个男朋友,新疆人,当然只有我见过,她不让我讲,我想,跟你讲没关系的吧。袁西琳好像不想对马小河有任何秘密,她试图以这种坦诚,来减少隐藏那个巨大秘密带来的心理压力。

我是你老公啊,对老公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再说,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拿这些东西到处宣传嘛。马小河说。

是呀,苏曼又不结婚,难免总会换男朋友,所以,她觉得也就没有必要把每一个都带出来亮相。她的自由,女人眼红,男人妒忌,谁都想自由,但是自由要付出代价。袁西琳这才觉得她和马小河像是一家人,因而有点滔滔不绝起来。马小河比她小,以前,总是她让着他,宠着他,现在,马小河不但不打人了,而且还变得非常体贴,她一高兴就有点收不住嘴。

谈很多男朋友,那她身体会不会有毛病?正是一个机会,问题回到马小河想了解的东西上来了,马小河来了精神。

什么毛病?苏曼身体很好啊,她还喜欢女上位,呵,她说,女人学会了操男人,就有乐趣了。

她女权。她乱搞会不会得病。

后来没往下谈,两人就躲闪关于性的话题。因为他们很长时间没做,没提起,好像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做爱这么一回事。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互相避免肉体接触。晚上,或者是马小河先睡,或者是袁西琳先睡,床就成了简单的睡觉的地方。他们恐怕是世界上配合最为默契的夫妻。这会儿,两人再次不约而同,转移了话题。大约是治疗状况比较满意,马小河的马脸虽然还是很长,但看起来长得比较舒展。马小河说,我们去吃海鲜,要不要喊上苏曼?茄子袁西琳忽然觉得马小河说话的样子很帅,原来她还没在意,只顾急匆匆地嫁人,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现在她发现,马小河的眼睛有些机警的亮光,看起来精神奕奕。茄子袁西琳心里一颤,婚是结了,恋爱似乎刚刚开始,好像很多年前诞生爱情那样,她忽地柔情满怀。恩爱是需要展示的,有些调情,一旦有了观众,主角会格外兴奋与骄傲。所以袁西琳往马小河怀里一蹭,说,好呀,叫上苏曼,你也顺便见见她的帅哥。马小河马脸回蹭了一下茄子脸,看上去像两只交颈示爱的动物。

袁西琳打挺拔苏曼电话时,挺拔苏曼大约在床上,她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还混杂比较粗重的呼吸,显然那呼吸不是来自于苏曼,很有可能两颗脑袋凑得很近,或者是叠起来了。什么时间呀,还赖在床上?真淫荡啊。袁西琳听出猫腻来了。干嘛,没操的眼红啦?挺拔苏曼笑。考虑到你们体力消耗比较大,晚上请你们吃海鲜补充一下,我老公亲自出马。袁西琳的隐私不想除苏曼以外的人知道。哟,你老公,新鲜词汇呀,怎么不说马小河马小河的啦,最近好像挺滋润的嘛。得,犯不着眼红我了。袁西琳听到苏曼尖叫一声,大约是谁掐了她一下,掐在哪里,袁西琳不知道,可能是屁股,可能是rx房,可能是别的地方。苏曼的尖叫马小河也听到了,马小河已经做好出门的准备,因此袁西琳又催了一下,说,我们十五分钟后到枫林海鲜馆,快点呀,饿了。

马小河和袁西琳坐下约二十分钟,挺拔苏曼来了,穿条牛仔裤,宽松的白t恤,隐约见挺拔rx房影踪。身边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像保镖一样紧护着苏曼。咱们各介绍各的,这我老公马小河。茄子袁西琳对苏曼的保镖说。他,他,喊他朱涵文就行。挺拔苏曼故意磕磕巴巴的。于是马小河站起来和保镖朱涵文握手。朱涵文比马小河高出一个脑袋,他的手很大,一下子把马小河的手吞噬掉了。马小河望着朱涵文宽广的额头,嘿嘿一笑,说,是不一样。朱涵文笑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说,短小精悍好,我这是浪费材料。马小河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边笑边琢磨,听说牛高马大的,那家伙不一定大,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样?同时在想这个问题的还有茄子袁西琳。她想苏曼和朱涵文,他俩的型号,按道理比她和马小河的要大一号,甚至几号,但她就遇过一个不按道理生长的男人的家伙,简直是太没道理,让人觉得他晃动的大个头,虚张声势得很。女人为平胸自卑,男人的家伙小,同样也应自卑。眼下朱涵文笑声爽朗,风趣幽默,自信心爆棚,理当是个对得起人的家伙,要不,也制服不了苏曼这副强劲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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