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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乳(36)

今天有个女人找你。左依娜在吉姆郎格的家里接了电话,转告他。左依娜感觉那个女人听电话时,犹疑了一下,在停顿的几秒钟内,女人肯定有些吃惊,她并没有盘问左依娜是谁,左依娜也没有问女人是谁。她说找谁?你们说什么了?吉姆郎格严肃起来,情绪在脸上一堆一堆的。左依娜立刻警觉了。那人说找吉姆,我说吉姆没在。她说哦,谢谢。这就几句。左依娜飞快地复述。以后不要接我家里电话,这很不礼貌,知不知道?吉姆郎格脸上平了一点,接着说,没事,没什么事。跟礼不礼貌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那我算你的什么东西?左依娜很不快乐地嚷。我就和你有这种关系,其他都只是好朋友,真的,现在,我只喜欢你,但是,我不能阻止别人喜欢我,你说是不是?吉姆郎格扪着胸口,忽严肃忽调侃,轻易就把左依娜哄高兴了。他说得没错,别人要喜欢吉姆郎格,他有什么办法,只有她可以住在这里,仅此一点,她就应该满足,并且完全可以蔑视其他女人。左依娜这么想着,就有些得意。她可以从容地使用房子里的一切东西,最主要是从容地使用吉姆郎格。

这天夜里八九点钟,吉姆郎格家的电话响,左依娜正在看电视,铃声震得她心慌意乱。她傻愣愣地盯着电话机,好像穿过电话线,能看清对方。电话断了。隔一阵,又响了起来。铃声充满神秘,充满诱惑,要拒绝它,很困难。左依娜的手就探了过去。

喂,怎么才接电话。一个女人迫不及待的声音。

你找谁?左依娜说。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你是谁?女人说。

你到底找谁?左依娜问。

女人不说找谁,重复了一下电话号码,没有错。女人索性连门牌号也说了,也没有错。

你是苏曼?!左依娜跳了起来。她听出来了。

左依娜?哈,就觉得像你的声音嘛。苏曼乐哈哈的。

我也觉得熟悉,可能是一警觉,就影响了听力。左依娜也乐了。两个人乐完,才想起事情有点不对劲。左依娜说,苏曼,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苏曼说,奇怪啊,你怎么在他的家里?左依娜说,你才怪啊,你怎么打到这里来了?苏曼顿了顿,问,你住在这里?左依娜说,算是。

住多久了?

三五天。

我操,我刚搬出来不到十天。

苏曼,什么意思?

你等我,我二十分钟内到。

在等苏曼的时间内,左依娜始终没弄懂,苏曼与吉姆郎格有什么关系。苏曼,她怎么在这里住过,门牌号,电话,都没有说错。一会儿,苏曼将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她将带来什么?左依娜仍是穿着睡衣,简单整理一下凌乱的东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太富于戏剧性,只有小说或者电影里才有,生活从来不会这么富有刺激。吉姆郎格在外应酬,左依娜忽然觉得,她没有资格冒昧地接受另一个女人登门,这才是不礼貌。不过,左依娜已经懒得管是否礼貌,礼貌有时是虚伪的面纱。现在,她只是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曼来得比左依娜预想的要快。尽管都有思想准备,进门的时候,还是相互嘀溜溜瞪了半天。苏曼还是挺拔的,她的身体总是生机勃勃。左依娜穿的是吉姆郎格的睡衣,这又吸引苏曼多溜了几眼。我看看,我先看看。苏曼说着,径直往里走,一间一间,最后进了吉姆狼格的卧室。这些我太熟悉,太熟悉了。左依娜听见苏曼在卧室里说。左依娜一动不动,呆在沙发上。苏曼进门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苏曼与这房子里有一股相同的东西,苏曼与之立即融,而她顿觉自己有入侵的难堪。

这些我太熟悉了,你肯定没我熟悉。这些家俱,都是我陪他一起买的。苏曼在左依娜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并且双腿缩了上去,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像自己家里一样轻松随意。我就是这样看电视的。果然不出我所料,朱涵文真是够手段。苏曼又说。

苏曼,我不明白,朱涵文和吉姆郎格什么关系?左依娜点燃一支烟,并不抽,只是看着它冒出青烟,慢慢燃成一段灰烬。

吉姆郎格,是他很久前的名字。他现在叫朱涵文。我操,也许那天吃饭,我该告诉你。

吉姆郎格是我的初恋情人。我跟你说过,二十岁时的第一次做爱,就是和他。

你二十岁之时的事情,和我们现在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现在的关系是,我和你,是他同一个时期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接电话,你和吉姆郎格操,我和朱涵文操,也不知操到哪一天才能操出个真相。

你为什么搬出去,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没有分手,只是想让距离来培养一点激情。你看,把你培养进来了。太脆弱了,感情太脆弱了。你要知道,他在上海,还有一个女人,一个等着和他结婚的女人呐!我知道啊,我容忍了,因为他给我快乐,那个女人在我先前就存在的,我不想管他的历史。

他在上海还有女人?!

是,一个放纵他的女人,一个认为只要他快乐,她也就快乐的女人。她知道我的存在,她觉得有个女人在他身边照顾他,她还宽慰。操,这也是爱。

伟大啊!她也许愿意看着他高兴地和别的女人做爱?!左依娜被苏曼的话引出某个角色圈子,她还可以跳出来,进行一点评议。

在我发现了上海女人后,我问他为什么要欺瞒我,他说这是对我的保护,他不想伤害我。我操!行为上他已经构成伤害,难道欺瞒真成美德了?现在已经超过了我忍耐的度,我也说服不了自己。

你们做起来,感觉,好么。

非常好,每天都做,每天。

左依娜似乎被虫子咬了一下。她看到吉姆郎格在苏曼身上劳作的情景。他的身体被她的身体抛得老高,说不清谁是弹簧。当然,她知道,不管吉姆郎格身体下的女人是谁,他都是那么劳作的。做完他会半靠在床,久久的抚摸女人,手臂套着女人的脖子,抽支烟,说些话,喝点水,把女人安顿好,他才躺下来睡去。像吉姆郎格,在做完爱还能这么细致的男人,很少,也许就是这一点,使女人们总恋着他,恋着他的怀。她和他做起来是最美最好的,他怎么把这种好,也给了别的女人,而且是她这么熟悉的一个女人。左依娜隐忍着心里的痛,苏曼一副快发疯的样子,她不能火上浇油。她出奇地冷静,冷漠,好像事件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两个女人忽然沉默了,好像都在琢磨对方和那个男人做爱的情景,或者彼此在回味那些死去活来的夜晚。

吉姆应差不多回来了,或者,你打一下他的手机。左依娜想尽快结束这种时间。她很想立马看吉姆郎格,看他怎么面对两个坐在一起的女人。她一句话也不会说,她要死死地盯着他,看他还能怎么表演。那个时候,她想,没什么痛苦,有的只是痛快,让一个男人无处躲藏的痛快,撕下他虚伪的绅士面具的痛快。

你在哪里?我在咖啡厅等你,我想见你了。苏曼真的打通了吉姆郎格的电话。左依娜头一回见苏曼这么温柔妩媚,完全不是那个操来操去的女人。吉姆郎格似乎在说没有时间,最近都没有时间。苏曼就说,那我到你家里去,到你家里去。苏曼握着手机,玩弄自己的指甲,过了一会,她生气了,说,为什么嘛?你家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没有?没有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冷静,你觉得我们还需要冷静多久?苏曼的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显然吉姆郎格在极力解释,并企图说服苏曼理解他,相信他。但是,吉姆郎格这一次,不能如往那样让她如愿。左依娜听着,心里不断发出阴冷的笑,慢慢的,身体也冷了起来。两个女人看起了韩国电视连续剧,似乎都没节目内容吸引了,都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像那么回事。苏曼伸了伸腿,继续盘起来。但她有些气馁,吉姆郎格的所有措辞,都是因为他现在有了左依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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