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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可以中短篇小说(123)

“你……我……我们……这……”吕玉无措地嗫嚅。屋外的风呜咽了。

“我没敢肯定这是你的房间,侦察了十分钟左右。我……你……吕玉……”吕玉紧张地“嘘”了一声。围着火炉坐下,半晌沉默不语。只闻呼吸吞吐。徐鹏把手指关节压得辟啪作响。

“今晚,我想与你就这样,相守,象两年前为我爷爷守灵一样。”

“我……这不一样……我们……”

“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

“我也这么想。”

墙上两个身影。长发。短发。半尺远的距离。静静的,影子不动。鼻尖在说话。睫毛不安地颤动。心跳如鼓。有爪子挠门。大黑狗在门外嗅。

“我家的老黑狗。两年前你看到过的。”

“嗯。它有点冷酷呢。让它进来?”

“不行,它要是冲你叫,我完蛋了。”吕玉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不过,我从未听它叫过。它有点怪。”吕玉补充。

“可能是哑巴。人也有残疾的。”徐鹏说。

仍是枯坐着。各自不安地翻看自己的手。吕玉拨动炭火,炭已燃尽。徐鹏突然握住吕玉的手。炉火将他的手烤得异常温暖。他微笑。吕玉很想抚摸他脸上长形酒窝。

“有些冷了,躲被子里去吧?”吕玉轻声得自己都听不见。

“让我就这样温暖你。”徐鹏抱紧吕玉。

吕玉淹没在徐鹏的怀里,无论身体、意识。

“把灯关了。”吕玉低声且羞涩地说。

艰难地褪去重重包裹,徐鹏终于使吕玉全身紧崩的肌肉柔软,他娴熟地分开吕玉紧并的双腿,被子被拱了起来,开始不断起伏,时缓是急,时柔时烈,偶有片刻停顿,随后却是为猛烈的波动。旧式老床遭遇地震般瑟瑟颤动,摇摇晃晃地宣告“世界末日”。

黑暗中窗口那一框朦胧的夜色始终吸引着吕玉的眼光。她不知道徐鹏要将她怎么样,她几乎是机械地配合着,象颗算珠,任他加减乘除。一声压抑而深沉的叹息,伴随徐鹏的终结。

与此同时,窗外有怪异的亮光一闪,象传说中的磷火,有模糊的影子一晃而过。吕玉惊悚,徐鹏的叹息声让她想起姥姥坟头的黑洞;刚才那晃过的影子又如两年前徐鹏从他爷爷的灵堂里闪现的姿态。

05.老黑狗

十五年前,也就是一九八六年,吕玉的母亲围着坟头锄松了几块田土种下南瓜。夏天,南瓜苗满坟头地爬,到秋天还不断地开花结果。坟头是结果的好地方。每个种菜的农妇都这么说。所以,村人园子里的坟头,春夏被青藤覆盖;秋冬遭枯草淹没,人在上面践踏,象踩着自己的土地。

这年,吕玉的母亲腆着大肚子上姥姥坟头摘秋南瓜,忽觉一阵子腹痛难忍,动弹不得。十分钟后才恢复正常。下坟时,她在泛黄的南瓜叶中发现了可怜的小生灵——小小的奄奄一息的黑狗,它身旁是一个比老鼠洞稍大的黑窟窿和丁点露出土面的朽木。那个黑洞使吕玉母亲有瞬间的昏眩。

冬天,吕玉降生。

小时候的黑狗是忧郁的,显得少年老成。它总是低着头,眼睛朝上翻看人。人往往只能看到它眼里泛白的色彩。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长大后的黑狗,眼睛隐蔽在黑色的毛色中,惟一能让人看懂的眼神便是森森地阴鸷和阅尽苍桑般无谓地冷,难以亲近与冷漠。它那油亮的黑毛,象缎子一样细滑,保持着不一般的洁净,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

它从不跟别的狗厮咬。它也从不吠叫。

村里的小孩子见到黑狗总是恐惧地大哭。夜行人遇到冷不丁窜出来的黑狗,会吓出一身冷汗,再胆小些的,永远绕道而行,决不再从吕玉家门前经过。来吕玉家的乡邻本来很少,因为黑狗,来者更是廖若晨星。有好占卜者说,黑狗阴气太重,是个不祥之物。

吕玉母亲读过高中,对于这些说法总是置以轻笑。

站在堤上望吕玉家,大片桔园深深掩盖着青砖瓦房,僻静若聊斋里的突然出现的野居,让人怀疑那里面居住着鬼狐精怪。走在桔园的吕玉母亲,也不免让人有美丽妖狐的假想。

黑狗十岁那年,村里沸沸扬扬地传开本村一个女村民的见闻。

小年前几天,大约凌晨一点多,那个女村民打完夜牌回家,借着朦胧残月,匆匆赶路。经过吕玉家后园的长堤,见桔园内有豆大火星一闪,骤灭。女村民揉了揉眼睛,继续走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吕玉姥姥的坟头立起一个黑影,瞬即如烟消失。

女村民只觉双腿发软。这个晚上她迷路了,她在桔园附近绕来绕去,像个梦游神。天亮的时候,面色蜡黄,回家便瘫倒在床,睡了三天三夜。此人丈夫初时以为妻子与人偷情去了,等妻子情绪稳定下来说出原委,才明白妻子中了“鬼魂阵”——人一旦中了这个迷魂阵,是很难走不出来的,能活着回来,也算是个人命大,以正压邪了。

这是村人的说法。

一天凌晨,这位村民的丈夫特意打扮成女人样子,重复了妻子那晚的行程。经过吕玉家桔园,他故意放慢脚步。但见吕玉家桔园黑漆漆一片。蓦地,坟头有个黑影闪现。纵使这这男人有备而来,也只觉头皮发麻!那黑影在坟头走动。男人壮着胆子扯着嗓子恶狠狠的吆喝一声:“么子鬼?!”那黑影倏地一窜,向堤上跑来。男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吕玉家的黑狗!

男人把自己的所见告诉了妻子,妻子死活不信,说:“一条狗,不可能站得象人一样高。

她到处演说,告知村民,从此夜即闭户,遑论夜归。村民们将信将疑。黑狗本来有点怪异,经此一传,更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人都有点不敢正眼看它了。

06.鱼水之欢

大年二十九,老天仍沉闷着脸,不肯展颜,空气里浓锁着黯淡与阴郁。过年的气氛,却并不因此而削减。小孩开始试穿着新衣服到处炫耀,带哨响的冲天炮如离弦的箭,尖叫着,在空中爆裂,散出一团青烟,落下,划出一道弧线。农人捕鸡杀鸡,鸡叫声虽带恐慌,却并不凄惨,它们欢快地扑腾着,渲染着传统的年。宰生猪过年的,更是不同凡响。人的喊叫与猪的嚎叫混在一起,方圆几里都听得见。屠夫利索地挥起长条刀子,迅速坚定地捅向猪的脖子,热气腾腾的鲜血喷溅而出,汩汩流淌。这时候,主人家便会舀一碗热血,点上蜡烛和香火,祭堂屋的先灵牌位。

大年夜,各坟墓上都“张灯结彩”。为避免风灭蜡烛,都买了彩纸做的灯笼,罩着蜡烛,一圈圈朦朦胧胧地光晕在坟头五彩缤纷。昏瞑中在坟头摇曳的烛光,有的零星,有的成片,村里坟墓没有规划,凌乱散布,与村舍窗户的微光相映衬,同时又包围着村舍——村舍窗口的灯,远不如坟头蜡烛繁多。

吕玉的父亲被派到一个更远的城市去了,这个春节不能回家。吕家清冷异常。年夜守岁,等到十二点正“开财门”的鞭炮声停息,吕玉与母亲各自回房休息。

今夜徐鹏是否前来,吕玉不敢肯定。她却是企盼着的。

经历了第一次的机械配合与疼痛难忍,后来的几个晚上,徐鹏彻夜温存与细心调教,吕玉从懵懂无知中醒来,体验到肉体的快慰,前所未有的饥渴,每天都会从体内滋生。今夜这盆炭火,是不必熄灭的。今夜的灯,也是不必熄灭的。今夜的热情,如这灯火。

房子里很暖。折腾了一年的“年”,虽然还有零星的鞭炮声远远地传来,但快已是安静了许多。揽镜自照,柔和的灯光下,眉毛、头发、面容,到眼神、韵味,统统镀上令自己陌生的色彩。吕玉对自己笑了一下,有一颗牙齿泛黄。镜子背景里高高的暗色木衣柜看起来漆黑一片,象徐鹏爷爷睡过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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