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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可以中短篇小说(73)

无疑,第一步,我必需搞清楚声音的来源。

魏书贤没替我付房租,我不邀请他留宿,他当然不好意思在我这儿过夜。我说了我和魏书贤之间是暖昧的,这个暖昧是一种隐约的若有若无的东西。魏书贤不在,我就幻想和魏书贤上床的可能性,把一些细节想得很逼真,一旦见面,老师还是老师,学生还是学生,道貌岸然地谈些书本上的东西。我对魏书贤的欲望,原来并不是性。

111房间四壁是书,线装书躺在玻璃后,那些泛黄的躯体曾被老头无数抚摸过,我想像老头抚摸时的得意与快感。很遗憾全上了锁。我不明白老头为什么不把书搬走,留下来却又不让人读。我像一个乞丐,坐在一堆假珠宝前,只能模仿富翁进行意淫。魏书贤替我钉了一个红色塑料邮箱,我在上面贴上111,并用透明胶纸封上一层。住进房子我仍然流浪,邮箱却让我安了家。为方便朋友们联系,这也是我不想搬走的原因之一。

房子跟人一样,一老,什么器官都退化了。厨房的天花板不时会掉下一块石灰皮,洗手间漏水,墙壁发潮,幸好北方气候干燥,否则我肯定会得风湿病。这些凑合凑合也能对付,要命的是电线的老化,房间的灯线坏过,厨房的线路修理过,今天中午忽然断了电。我去外面楼梯看电表,112、113家的电表旋转正常,我确信不是停电而是短路。果然开关保险丝断开了,显然,我只有自己动手干好这件事。我是个胆小的人,即便有人保证这根电线没电,我也是不敢触摸的。这件事我不想麻烦魏书贤。我麻起胆子来弄这条保险丝。找好钳子试电笔,搭了把椅子,站上去,我对着保险丝发呆。天杀的我真的好怕!胆颤心惊地拉下开关,钳子抖抖的伸下去又缩回来,缩回来还伸过去,紧张得像面对一只螃蟹。

哎,你好你好,麻烦你帮帮我成吗?保险丝断了!一个男的从我身边经过,我毫不犹豫地喊住了他。男人欣然应允,我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靠,居然挺帅气!他站上椅子,看了两秒钟,说把钳子给我,我微笑着仰头递上钳子,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这一上一下两次打量,我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中午的声音。

你住几楼呀?出于礼貌,我找他搭讪。

噢,我不住这里,来211看朋友的。

211?我愣了,真巧。

你认识么?

不不不,我刚住进来,没跟邻居打交道。

你做什么工作的?他接好了,发现不太牢固,又扯了重接。我说我没工作,在房子里呆着。

哦?那是自由作家吧?

是啊,自由地坐在家里。我开了个玩笑,反问你呢?

我是老师。这些太老化,都得更换了,肯定还会断的,你看看灯亮不?

我进屋扯了一下开关,没电!

哦,我忘了把闸拉上去。他往上推了一下,灯就亮了。

你刚说你是老师?

是啊,不像么?

哦不不,太像了,比老师还老师。教中文的吧?我看他挺儒雅,胡乱猜测。

不对,教计算机的。

我与他隔着椅子站着,我也感觉他想和我多说几句话。可是活干完了,再唠下去就会让人觉得图谋不轨。面临分手的危险需要勇气,力挽狂澜需要智识,不要以为我在勾引人,我只想跟他说说话,于是我似乎很自然地说,那你那你一定知道我电脑出了什么毛病了!我的这句话很关键,我这么说了,他才理所当然水到渠成地进了我的房间。

我留意这个单元进出的年轻女子。因为我确信中午的声音以及其他烦人的噪音全部来自211房。我很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这么长时间地坚持一项运动,又是什么使得这个女子可以让男人不懈地努力,保持这么旺盛的精力与欲望,我更想面对面地跟她谈一次。自从那次隔门谈话后,我就开始追踪211,并陷入这种游戏当中。我试过用白纸用力地划地了几行字,贴在211的猫耳洞上:

尊敬的室主:

本人神经衰弱,睡眠如纸,苦于该楼墙壁隔音效果奇差,楼顶声音,声声入耳,恳请楼主脚步放轻,若着棉底拖鞋于室,自是感激不尽。打扰了,多谢关照。111室主敬上。

第二天这张纸片被撕得七零八落扔在我的门前。看得出室主撕毁时的愤怒与轻蔑,我好像被人扇了一把掌,感到羞辱与难受,我仔细回想了字片上的措词,我自认是相当诚恳友好和善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我只字未提中午的声响,也没有喧染我为之所受的折磨,我不过平淡地表述一个客观事实,究竟是什么原因,使211如此恼怒?

211果然没把我的字片放在眼里,该怎么响的还是怎么响,好像比原来更厉害。我的羞辱渐渐转变成愤怒与厌恶,我真想立马搬到三楼,骑在她的头顶,穿着高跟鞋深更半夜玩失眠,玩跑步,哪样剧烈玩哪样,或者干脆与魏书贤上床,只在晚间十二点做,把床铺做得震天响。但这可能性太小,第一我不想和魏书贤上床,第二三楼住了人,第三她有可能搬走,或者有可能爱听这样的声音。我狠狠地跺脚,没有任何办法。真的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乱寻出路。

那天出门,我与楼上下来的娇媚女子碰个正面。女子瘦,却无处不圆,不像东北人,倒似江浙一带的娇小女子,皮肤极好,眉眼化妆修理过,年纪介乎25至30岁之间。她陌生的眼光用了点力,我就觉得她在瞪我,待她扭着小腰经过,我忽然断定她就是211。

211在我的意识里已不是一间房子,而是那个居住的女人。我暗底里称她为211。

他问我电脑怎么了。他笑起来真要命,天杀的,一个男人竟有这么惑人的笑。他也是这么对211笑的,我忽然就想到了211激情的源头。我的电脑是真有病。我说它老死机,运转速度慢,上网总无端掉线,有时屏幕残缺,有时打不开页目……我说着,他已经坐下来,几乎是笨的把身体塞进沙发,沙发间的空隙只适合我的个儿,他的腿只能斜搁一旁。他手摸键盘十指灵巧地弹动,问了一些关于电脑配置问题。屏幕的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脸上线条既柔和也坚毅。

速度挺快啊,相对于你的电脑配置,这样的速度是很不错了。装的什么杀毒软件?

盗版瑞星,升不了级,等于废了。我给你倒杯茶吧。

不用不用,我看看就要走,朋友在等我。

哦,211么?

什么哎呀呀?他点击资源管理器,查看电脑资料。

你每天都来么?

他嗯了一声,看我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回答,说你电脑感染病毒了,得杀一下,或者格式化。我差点脱口说出把我也格式化了吧,你们中午的声音快把我疯了。我没说,我还没有确认211就是我的顶楼,我不能胡说,我只是在脑海里是翻咸鱼,左煎煎右煎煎前面煎煎后面煎煎。

他有一双结实的手。

我不懂格式化,怕把文件弄丢了。

那这样吧,我哪天带盘来帮你装一下,你总在吧?

我连连点头。天杀的!

魏书贤爱坐我床上,我不能提出意见,那等于表示我讨厌或者嫌弃他,我不想伤人。我一直看重床,这是我绝对私人的领地,陌生的屁股擅自入侵,是一种扰乱。我说过我是一个25至30岁之间的单身女人,总会需要男人采摘或者采摘男人,陌生的屁股自然引起我不安份的遐想,甚至在魏书贤离开后,我看到他的屁股仍留在床上。可是我从没想过要跟魏书贤上床。

你写黄色小说,这个对你可能帮助。魏书贤给我带了几本书。

我怎么写黄色小说了?我真有点生气。

你那篇《沉重的肉身》不算?顶黄的了!我迂腐,接受不了,但我还是支持你。魏书贤递给我三本书。《房中秘术》,《怎样获得性高xdx潮》《数字化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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