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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怜(21)

作者: 雪蛙 阅读记录

感觉到赵湍归走入,喜儿一把抹去泪水,满心不甘地走到一旁站立,撇过脸不发一语。

赵湍归端起汤药,走到床沿侧坐,舀了半匙药喂入杜瑄儿嘴里。

药仍旧从嘴角流出,半滴未进。

他用衣袖轻轻擦拭流出的汤药,即使毁了上好的丝绸也不以为意。而后略一思索,便舀了一匙汤药入口,以嘴对嘴的方式哺入杜瑄儿口里,完全贴合的双唇让药汁不至于浪费,未拿药碗的另一只手则在杜瑄儿喉口施压,助其吞咽。

慢慢喂完一匙,再喂另一匙,直到碗内的汤药告罄为止。

喜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湍归极度亲密的动作,疑惑着姑爷何时对小姐有这么好过来着,如果是因为歉意……哼,那倒不必了,轮不到他这一刻才来假好心!

可是,那药真的极苦耶,她刚刚试温度时有嚐一口,却因为受不了而吐了出来,姑爷就这样喂完一碗!

ΩΩΩΩΩ

赵湍归搬回倚梅院,接手所有照顾杜瑄儿的工作,夜以继日细心守护着,但杜瑄儿仍无转醒迹象。

大夫言其脉象微弱,但不至于昏迷不醒。

之所以不醒,可能是因为心疾沉痾,导致生存意念全无所致。

由于赵湍归对外的宣布,使得所有人都以为杜瑄儿之所以会跌落回廊是因她和夫婿产生口角争执所致,就连喜儿也这么认为。

喜儿一直责怪自己当初为何不坚持搀扶小姐到沁心亭后再离开,同时对赵湍归深怀敌意,认为他的歉意为时已晚。只是仍谨守主仆分际,不致逾越犯上。

而欧阳珣除了派人送来上等补品之外,未曾再进入赵王府。

梅花大肆绽放,枝头已结冰霜的时刻,赵湍归无力地看着仍旧昏迷的人儿。

低声絮语,曾经意气风发的脸庞如今只剩苍白憔悴。

“瑄儿,我求妳醒来,好吗?”

怜儿啊,你可知道,娘好爱好爱你爹……用整个生命爱着你爹……

“瑄儿,给我补偿的机会,好吗?”

娘只有怜儿一个人……只有你了……

“我不会再让妳独自面对一切。”

如果你出生后看到你爹,定也会同娘一样深爱上他,并以他为傲……

“我发誓从此以后会好好待妳。”

你知道为何瑄儿害喜会如此严重,导致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吗?

“瑄儿,不论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妳醒来,好吗?”

忧思成疾!

他心底明白,就算瑄儿永远不醒,他也决计不会再背弃她……

ΩΩΩΩΩ

杜瑄儿终于醒了,在昏迷了半个月之后。

原本欢天喜地的赵王府却顿时陷入另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只因杜瑄儿醒后不言不语,几近痴呆。

虽然偶尔她也会说上一些话,但却可能好几天才说这么一次,且是抱着枕头,恍若在对婴孩讲话般的自言自语几句,几近疯癫。

大夫束手无策,只能开些安神药方。

引起最大风波的,是杜书禅夫妇听闻变故,赶到赵王府时,看到自己疼入心坎的女儿,竟变成如此痴呆疯癫的模样,当下勃然大怒,硬逼着赵王府立休书,欲将杜瑄儿接回府里看护料养。

而赵湍归则苦苦哀求,甚至不惜在众人面前向杜书禅夫妇下跪以求能让杜瑄儿留下,那痴心至极的憔悴模样感动了杜书禅夫妇,也让喜儿到口的辩驳吞咽回去。

之后,赵湍归对杜瑄儿无微不至的悉心呵护与照顾也让喜儿渐渐消除了对他的敌意。

王玉钗曾经做主想为赵湍归纳妾,却遭其严词拒绝。言贫贱尚知不离糟糠,至于富贵乎?更何况还是因他的过失才让瑄儿变得如此,教他如何有心思纳妾。今生今世,其妻非杜瑄儿莫属,也唯杜瑄儿一人!

一个好好的玉人儿嫁入赵府不过半年多,却已经变成这副模样,再怎么说,也是他们赵府理亏在先,再加上悟缓对杜瑄儿的情真意切早已传遍整座京城,忌惮于杜家权势,王玉钗也只好暂时作罢。

不分日夜照料重症妻子,以致误了考期仍旧无怨;情深至极,不离不弃的诺言,让赵湍归赢得情深意重的美名。不只京城待嫁女儿私心暗许,天下父母皆希望能为女儿找到如此佳婿,连皇上也曾为其至情至性而感动,并口头称道嘉许。

正可谓凡人只见眼前事,背后辛酸有谁知?

委托作媒者不少,其中不乏权贵之女自愿下嫁为妾,但赵湍归从不睬睐,王玉钗也拿他没辙,只能在心底暗急。

ΩΩΩΩΩ

“姑爷,老爷、夫人找您。”

“劳妳先帮我通报一声,说我喂完瑄儿这盅补汤就过去。”赵湍归半跪在椅旁,将一匙匙补汤喂入社瑄儿口中,头也不回的吩咐。

“还有……”喜儿看着赵湍归小心翼翼、如待至宝的动作,语气有些踌躇。

“何事?”

“欧阳公子来找姑爷。”她也曾听过一些耳语……虽然看姑爷这些时日来对待小姐的种种,让流言不攻自破,但欧阳公子从小姐出事后一直没再来王府找过姑爷却是事实。而她心中虽因此而生点点疑惑,也觉得这样的怀疑不该,可是她总感觉小姐、姑爷和欧阳公子三人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虽然她无权过问,却不知道欧阳公子此时来意,以及姑爷心情,因此口气上有着不确定。

“玉容来了?”赵湍归一愣,手中的汤匙差点掉落。

消失了一个多月,只定期差人为瑄儿送来补品,除此之外,两人并未有过联络,怎么突然来找他?

也许……有事吧?

但应不会是他愿意面对与接受的事。

矛盾复杂的眼凝望着半躺坐于贵妃椅上、眼眸半睁却寂静得毫无生气的人儿,酸涩的痛苦,渐渐蚀上。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瑄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变得如此重要,重要到他可以为了她而舍弃一切?

连玉容的造访,也不再掀起他心中的狂涛。

记得很久以前的孟冬,初见玉容的情景,他总爱穿着一身白,披头散发地睡在飞檐亭中,好似飘入亭内堆积的一团絮雪。

那时他还以为玉容是哪家皇亲偷跑入崇文馆的淘气女孩儿,为他的容颜怔忡,也总为他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气恼。

而玉容明知他误会了,却仍将错就错的戏弄他,等到后来两人发觉情形不对时,早已无力回天,也因此注定了这一段伤痛颠簸的情路。

如果此刻玉容的造访是捎来分离的信息……

前尘历历,心伤却逐渐淡化。

何时开始,他的眼已离不开面前的人儿?

为何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明白,他可以失去所有,唯独不能失去她?

失去信息的一个多月,日日为着瑄儿烦忧,他竟忘了,曾有的爱恋有多么刻骨……

从何时起,他的心完全变了?

“姑爷……”见赵湍归迟迟没有回应,而喂食的动作不曾停过,喜儿怯怯地叫唤。

“请玉容进来吧。”赵湍归回过身,将手中不足半满的汤碗递给喜儿。“将这端去处理,不用去大厅了,我等一会儿直接过去。”

“是。”见到赵湍归凝重的神色,喜儿不敢多问什么,端起托盘离开。

“悟缓。”欧阳珣走入房内,俊目扫视周遭,而后定在半躺于窗旁的人儿身上。“瑄儿……情形如何?”

“已经好多了,至少不再癫狂自语。”含藏怜疼的语气,其实是自嘲与自我安慰。

由于干涉不了他的决定,王玉钗只好退让,三天两头便往寺院跑,祈求媳妇儿能早日康复。

也不知道是这些祈愿生了效,还是因为他不分日夜悉心照料的缘故,总之,瑄儿的病情渐有起色。

虽不再疯癫,却也只是一个寂静的痴呆娃娃,没有言语,没有思考,没有反应,所有切身事物,任人发落。

他很想知道,瑄儿对周遭一切人事物到底还有没有知觉,对他付出的点滴心意能否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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