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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怜(7)

作者: 雪蛙 阅读记录

杜瑄儿相当清楚现实的情势,也相当清楚自己在赵府所处的地位。听她语气中竭力隐藏的那缕悲哀,似是认为现实如王玉钗,对她的疼宠不知能持续到何时,因此积极地想在尚拥有呼风唤雨能力时,为悟缓做些事,即使那些要求很可能会触怒王玉钗。

她的想法没有错,错在她预设错了基本对象,没有人规定赵湍归的意中人一定得是女儿身。

更何况,抱孙?赵湍归和其他女子所生的孩子,听起来真可恨!

“既然大哥不愿说,妳又何以认为我会告诉妳?”欧阳珣挑了下眉,话语中有一丝为难的轻佻。

“我不奢望你一定会告诉我,毕竟凭你与相公的交情,不是我这初来几日的妻子所能比拟。只是,我真心希望相公快乐。”杜瑄儿尽力维持自己说话语气的温和持平。

左一句相公,右一句相公,听了心烦!

但,欧阳珣深深地看着她,不论外貌、心质、气度,这女子完全没有可令人挑剔之处,悟缓娶了她,可也真是福气。

叹了口气,如果她不是这么完美该有多好,至少不会让他连想恨她都无法。

“值得吗?妳不在乎?”

“我只希望相公开怀,更何况,多一个姊妹即多一个伴,值得的。”杜瑄儿浅笑地低垂下头。

就算她在乎又能如何?毕竟说到底,她才是那个介入者呀!

杜瑄儿故作轻松表相之下的那份戚然,让欧阳珣心中一动,同样都是为情所困之人,谁可责怪谁呢?

“但很可惜,我并不清楚妳想知道的人是谁,请原谅我无法回答妳的问题。”他目光灼灼地看她,语气却隐藏起所有情绪。

“你……”杜瑄儿错愕地抬眼看他。

“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比较幸福。”欧阳珣语气沉重地说完,随即转身离开,留下杜瑄儿慢慢思索他的话意。

不知道会比较幸福吗?但看看她现下的情境,她还能奢求有所谓的幸福吗?

看着天空,杜瑄儿定下心念,她向来就是坚强的性子,既然心已沉沦,回不了头,那么她会为自己、也为悟缓尽最大的努力。

若事情有转圜余地,她便会试试,毕竟,她不是什么都不做就认输的人!

眼见一朵云絮飘过,她哀伤地笑了笑,终究,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拥有最寻常的心思啊!

第三章

“听说数日前你有来王府找我,怎么又离开了呢?那日我明明就在府内养心斋,怎不知会一声?”飘散淡淡桂香的木墀园内,赵湍归开口询问欧阳珣。

“在中途让杜瑄儿给拦下。”他没有办法将杜瑄儿视为大嫂,应该说,他不想正视她是赵湍归之妻的事实,所以连名带姓地称呼她。

“哦,她对你说了什么?”难道杜瑄儿听到什么风声?

“她询问我是否知道你意中人为谁,想做主为你迎妾。”欧阳珣定定地看着赵湍归,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赵湍归脸色微变,咬牙道:“她还是不肯死心!”

“她是个好女子,重点是,她对你情真意重。”欧阳珣就事论事,但语气中的淡漠让赵湍归抬起头瞪视他。

“她对我情真意重又如何,占据我心的并不是她。”

“但不可否认,你对她有所感觉,不然你的神色不会显现出复杂。”

“玉容,你究竟在想什么?又要探试什么?”赵湍归叹了口气。“她太好,好到让人不忍伤她。我情绪的复杂,来自于对她的愧疚,不是源于心动。”

“是吗?”欧阳珣转身背对他,嗅着提早绽放的桂花所飘散的香气。

“我不懂,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既然叫我要好好待她,又为何对我的行为有所猜疑?我无法和颜悦色对她,却又不忍伤她,你却还拿我这样的矛盾来作文章。玉容,你未免对我要求太过,这对我不公平,会心痛的人不只有你。”赵湍归黯然说道,语气中有浓浓的受伤。

“原谅我,我只是害怕,怕她的好终究会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我知道自己不可理喻,但我真的很不安。悟缓,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静一静,我会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他摘下一丛桂花,递给赵湍归。

赵湍归在接过花的同时握住欧阳珣的手,道:“别对我猜疑,今生我的心只属于你,别让两人都不好过。”

“我相信现在的你,但时势多变,造化弄人,很多事情,谁可说得准呢?”欧阳珣淡笑,笑得凄凉。

“那就让时间为我证明吧。”赵湍归承诺。

让时间证明悟缓的心,会变?抑或坚若磐石?他宁可相信是后者,但盘据在心头上的不安却不肯稍退。他怕悟缓心上的矛盾不只源于愧疚,也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受不了这样的局面、这样模棱两可的立场。

上天已经错待他俩,难道会在他们的未来施舍怜悯吗?为何独有情字,会令他们如此软弱?

用来隔出后花园的贝叶门外,一道人影无声地离开。

ΩΩΩΩΩ

在离开可能被发现的范围之后,杜瑄儿狂奔回房,快速锁上房门,随后背抵着门无力地滑落,颓然坐在地上。

她刚刚究竟见到什么样的情况?原来传言竟是真的!

天啊,她竟还想做主为悟缓迎妾!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又到底在努力些什么?

缓缓地摇了摇头,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她想哭,哭自己的可笑;又想笑,笑自己的可悲。事实太伤人,而她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所演出的笑话!

“为什么……”

抬起头呜咽一声,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只听见自己声声比哭还凄惨,破碎的低笑。

上天究竟为她安排怎样的路?她好想问,好想问问命运想如何发落她?

她前世是否为穷凶极恶、十恶不赦之徒,所以活该今世情路走得坎坷残缺?

难怪……难怪悟缓会说她什么都不懂,难怪他会讥她白费心思……

是她太愚蠢,才会看不清真相,才会自以为是地一相情愿,而否认心底若隐若现的疑惑。

耳边又响起那一日欧阳珣离去前对她说的话语──

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比较幸福。

欧阳珣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看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她,以及面对他们那一日的谈话?

他对她提出告诫时,是怀着怎样矛盾的心思?然而她却执意追逐,活该现下心痛欲绝!

如今想来,那日欧阳珣眼中那种融合哀伤自嘲的复杂眼神,虽一闪而逝,她却没有看错。

怎么会忽略呢?怎么会放任自己蒙蔽疑惑而选择相信自己看错呢?

情爱的产生,向来不由自主。她现在总算能够了解,悟缓一刻也未曾卸下,那种为情所困、不得伸展的抑郁所为何来;她也能够体会,他们两人不见容于世人的悲戚。

如果整件事情的发端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呢?

喜儿呀喜儿,还真被妳说中了呵!

无力去怪谁,毕竟谁都没有错,她能明了,也心疼他们两人的心伤。

只是,谁来怜她?又谁肯怜她?谁能告诉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活该得到如此惩罚?

泪,流不出,用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冀求些许温暖,此刻她只觉得好冷,好冷……

ΩΩΩΩΩ

新月初上,为漆闇的大地洒落光亮。倚梅院屋内的灯火,却仍未点燃。

敲门声响起,拉回杜瑄儿恍惚的神智。

“谁?”她问,语气有气无力。

“是我。”赵湍归在门外回答。

呵,哪有夫妻想进房还得先敲门的?但他们就是!

从未同过房,到底算不算真是夫妻?

“晚膳时听喜儿说妳身体不适,娘要我多关照妳。”

杜瑄儿晚膳缺席,喜儿说她身体不舒服,王玉钗对赵湍归的不知情感到生气,早早赶他回倚梅院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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