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夜留余白(11)+番外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所以重点是,他喜欢她,也愿意负责,却还是不愿意下山,这表示……喜欢的还不够?

那是不是意味着,要想让余白下山,还得推一把力?

哦,对,他说了,娶媳妇的时候才会下山。

这就让黎夜光很纠结了,难道真的要用最初的方案——色诱吗?可是色诱的人不是“张祖贤”,“陈祖贤”么?怎么变成“黎祖贤”了呢?而且色诱别人就算了,色诱余白,黎夜光就有点矛盾了。

一来是她很清楚自己和余白是处于对立面的两个人,尽管余白不知道她是谁,但她心里很清楚余白是谁;二来是因为余白的性格,要对他这样干净纯情的人下手,黎夜光感觉良心日日夜夜都会被折磨。

可是捣乱、利诱、威胁都没出路,黎夜光也确实无计可施了。

无欲无求的余白,唯一的软肋竟然是——喜欢她?

她只能报着一丝侥幸心理,就是余白是因为在深山里太寂寞,难得见到她这么一个女人,所以才春心荡漾,只要他下了山,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移情别恋也是很容易的事嘛!

远的不说,就她们博物馆也不缺漂亮妹子啊,尤其是本科刚毕业的,大二来实习的,多青涩,多水灵啊!

毕竟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万,而她的灵魂庸俗至极。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黎夜光决定,做一名优秀的启蒙师。

虽然晚上没睡好,但余白还是和往日一样早早起床,这几天天气都不错,若能一鼓作气把壁画修完,倒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余白有个师兄在c大考古系教书,经常跟着考古队四处考察。余白常年修壁画怪无聊的,一直想跟着师兄跑跑增加阅历,可惜总不能成行。比如今年春节后,他刚准备动身,就接到爷爷的通知让他去沙城修复卢舍那寺的壁画。

原来去年梅雨季节,上寺的壁画因为长久失修和空气湿度过大导致表层霉变。守寺的僧人便通知当地文物保护局派人来修,结果修补壁画的颜料用胶过多,到了干燥的秋季,胶质收缩,导致壁画颜色层起甲,而冬季雨雪绵绵,里层水分又无法排出,不仅表层出现霉变,地仗层和崖体也分离空鼓,面临剥落的危险。

余白临危受命,一队五人小组来到这里做二次修复,不但要修复壁画本身,还要清除前一次修复失误导致的各种问题,又赶上雨雪交加,这才待了两个多月还没结束。

今天刘哥跟着余白一起上去工作,三个徒弟则下山采买工具,他们走的时候黎夜光房门紧闭,刘哥叫了她一声,也没回应。余白便写了张纸条,塞进门缝里,告诉她他们去上寺了。

昨天余白画好的部分经过一夜吹风,也已经干了。今天要修补的是袈裟图案的第五道天道和第六道阿修罗道。其中第六道画面中的阿修罗,身靠须弥山腰,交脚立于大海中,双臂高举,左掌托日轮,右掌托月牙,因为颜色剥落,日轮和月牙都掉了一大半,剩余部分可以看出它们原本都是金色的。

余白伸手指向这一处,示意刘哥仔细看,“你看,这里的金色还不是原来的,应该是修补过后又掉了。”

余白这么一说,刘哥也看出了端倪,之前修复的人为了省事,直接在墙面上刷胶贴金箔,不仅边沿残留了不少贴金的胶痕,还因为胶没有刷平,导致金箔出现皱纹,很是难看。

刘哥叹息了一声,拿出一把极为精致的小铲子,一点点把余下的金色全部铲掉,“那咱们是做扫金吗?”扫金要比贴金更费力些,但整体更加光洁均匀,也更牢固。

余白靠在脚手架上修改之前拟定的线稿,摇了摇头,“不用扫金,做泥金。”

“泥金?”听到这两个字,刘哥脸色一变,他把小铲子上的金屑撸下来,伸手比划了一下墙面上日轮和月牙的大小,难以置信地回头问余白,“这两个地方和枣差不多大,用泥金会不会太麻烦了……”

“你去拿材料上来吧。”余白的口气稀松平常,但刘哥知道在壁画修复这件事上,余白的决定向来没得商量。

他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金子多贵啊……”早知道这么点大的地方就要费那么多金子,昨天下山去集市的时候他就不该心疼钱,吃拉面的时候还舍不得多加一份肉。

等余白改完画稿,外面栈道上就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只是那声音不似人高马大的刘哥,轻轻浅浅的,余白正有些好奇,黎夜光就已经走到了洞窟口。

她逆光站着,清晰的剪影俏生生的,“我给你拿材料上来了。”

余白本以为昨晚自己拒绝她的交换提议,她会很生气,毕竟她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很是恐怖啊!没想到今天她竟然会帮自己送材料,而且——

他悄悄地打量了黎夜光一圈,她神态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她今天似乎精心打扮过似的。虽然还是素颜,还是那身衣服,但她微卷的头发随意散在肩上,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烟粉色,眉眼中盈盈的笑意和昨晚判若两人。

余白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里的一袋东西,交接时黎夜光的小指好似无意地从他手心划过,余白后背一紧,不敢多想,连忙说话打岔,“那个……刘哥呢?”

黎夜光嫣然一笑,“小除他们买错了工具,刘哥去集市换了,所以拜托我把材料送给你。”她的话真假参半,东西确实买错了,刘哥也确实去换了,但送材料却是她主动请缨的。

余白耳根一红,莫非是刘哥知道自己喜欢黎夜光,所以故意制造机会?可刘哥难道不清楚他的性格,和她独处会紧张啊!尤其是昨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见他脸红,黎夜光心中一喜,她一夜辗转都在担心余白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以及计划可不可行,如此看来,何止是可行,是完全有戏啊!

壁画修复指日可待,什么官司赔款,统统滚走,谁都别想阻拦她的宏伟前程!

余白不敢与她对视,也不敢多说,转过身走到手脚架边开始准备材料。黎夜光不动声色地凑到他身边,都说男人最喜欢被人崇拜,而她常年和艺术家、投资人,以及各大博物馆打交道,商业互吹那是基本素养!

所以当余白从袋子里拿出一只装着金黄色液体的小玻璃瓶时,黎夜光立刻一脸惊喜地捧场:“天呐,看看这个颜色,金黄亮泽而不俗气,晶莹剔透又好似蕴藏万千,哎?这里面还有星星点点的小气泡,真是好可爱啊!这是余家的独门配方吗?”

余白举瓶子的手在空中僵住了,虽然他平时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但眼下他可以肯定,黎夜光确实和之前判若两人啊!

“这……是蜂蜜。”

“……”

商业互吹宣告失败,黎夜光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淡定地把尴尬化解,“哦……蜂蜜啊,那你要蜂蜜做什么呢?”

傻白甜必杀第二式——无知提问。

“要做泥金,补壁画。”余白回答道,然后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脚手架上,有蜂蜜、一叠金箔、一个浅口白瓷钵、一瓶白酒,还有一盏酒精灯。

看到这些东西,黎夜光倒不用装傻白甜了,是真的傻白甜了,在她的认知里画画都是用颜料的,丙烯、国画、水彩、水粉……还有壁画专用的矿物质颜料,但蜂蜜和白酒就让她很难理解了。

余白侧目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茫然,睁大双眼的模样很是可爱,不禁心中又是一动,耐心地解释道:“贴金和扫金都是直接用金箔上墙,太过崭新了,这是北周时期的壁画,那时候的金子纯度不高,也没有这么明艳,所以把金箔做成泥金,不仅金色柔和,而且更加牢固持久。”

他说着往瓷钵里倒入少许蜂蜜,然后用食指和中指从金箔纸上蘸取金箔,在钵中不断旋转研磨,然后再蘸金箔,再研磨,不断重复,直到厚厚一叠金箔纸全部被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