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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留余白(69)+番外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余白定定地看着她问:“是真的吗?”

黎夜光听见自己的声音透出难以自控的颤抖,“余白,你听我解释……”

“解释?”余白重复了她最后两个字,这两个字给他的冲击比季师傅说出的话更让他震惊,“你早就知道了?”

如果她和自己一样不知情,她应该问他姑妈是谁,问季师傅怎么了,可她没有,她只说她要解释。他可以看出她神色里的慌张,但看不到任何的惊讶。

“你早就知道我姑妈是谁,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他清亮的眼眸一点点变冷,最后灰败得没有一丝亮光,“但你却来卢舍那寺找我、接近我、骗我……”

他想起初见她的那天,在后院的禅房里,她主动与他握手,对他嫣然一笑,问他你认识我吗?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她就是有备而来的。

黎夜光不否认自己当初接近余白确有目的,也确实隐瞒了身份,她也不否认自己骗过他,但她总该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她想过要坦白一切的!“我一开始是隐瞒了你,但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姑妈不在了,等我想和你坦白的时候,才知道你姑妈竟然去世了,所以我不敢说……”

“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季师傅打断她的话,“如果你说了,余白就不会上你的当,更不会跟你下山修壁画!”

“不!”黎夜光大声说,“我是到了六月才知道的。”

余白黯淡的目光忽地闪了一下,像是要为自己找一个理解她的理由,“你是因为这个……所以那时候才会抛弃我?”

可是黎夜光咬牙,摇摇头,“不是。”

“那你这次来余家山找我,为什么一直不说,你又有什么不能说、不敢说的呢?”余白不明白,他是当事人,如果连他都不是她忌惮的理由,还有什么能让无所畏惧的黎组无法开口?

黎夜光握紧拳头,任由疼痛肆虐,她很清楚这件事如果她先坦白,就还有机会说清楚,若是她晚了一步,凭她怎么说也不过是越描越黑。她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任何,只能实话实说,哪怕此情此景这样的话听起来无比残酷。

“因为我知道你不能一心二用,所以想等你画完壁画再告诉你。”

一句话,万箭穿心。

余白怔了好一会,惨烈地笑起来,那笑冷得像一把冰刃直插进她的胸口,“说到底你还是在乎我能不能拿奖,怕我画不好会影响展览,对吧,黎组长!”

“是你说要拿金奖来证明自己,我以为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啊,她害怕他画不好,因为她希望余白可以赢,证明他没有配不上她,证明是她错了,那么她就可以坦然地向他道歉,让他相信他很优秀,他不该有任何的自卑,更不该担忧她会不会再次抛弃他。他有足够的勇气踏入山下的世界,就应该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值得她喜爱。

他们的感情始于欺骗,黎夜光知道那很脆弱,所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让这份感情是平等的,但她却忘了一点,对余白来说谁更喜欢谁、谁付出多一些都没有关系,他要的是真诚,也只有真诚。

“很重要?”他亮若星辰的眼眸碎成了片,干净清澈的声音透出撕裂般的绝望,就连那颗为她跳动的心都被捏碎了,彻彻底底死了。

“你竟然会觉得金奖、成功,对我很重要?!我要拿金奖是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那么喜欢你却不得到回报,我不甘心被你骗了却还是忘不掉你!黎夜光,我不甘心……你骗了我一次,我竟还会相信你不会骗我第二次,可结果是你一直都在骗我……”

他不想听她解释,她也无从辩解,一切尘埃落定。

她只问了一句,“如果我一早就和你坦白,你会不会听我解释,会不会接受我?”

余白一怔。

季师傅坚决地说:“当然不会!你是他女儿,就是我们余家的仇人!”

黎夜光兀自笑了一下,“那……还好我没说。”

第五十六章 报复的方式

PART56

报复这种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狠。

——《夜光夜话》

回去的路上余白一言不发,季师傅知道他生气的时候不爱说话,也不为难他,只是说:“要不我们回去吧,这个临摹展也没什么好参加的,那个黎夜光满嘴跑火车,谁知道这个展览含金量高不高?”

余白摇头,“说好的事,就不能反悔。”

“那不是便宜她了……”季师傅暗暗腹诽。打从第一眼见到黎夜光,他就不喜欢,觉得她鬼主意太多,他原本还怀疑是自己对她有偏见,如今看来是他第六感敏锐,他讨厌黎夜光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季师傅,对不起。”余白突然道歉,让季师傅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你又没有做错事。”

余白垂下眉眼,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涌出,滴落在被她吻过的手背上,是温热的。“下山的时候,我和你们说我不喜欢她了……其实我没有做到。”

他说出“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心如刀割。

“季师傅,姑妈说不要轻易喜欢一个人,可她却没有告诉我,如果不小心喜欢了、爱上了,该怎么忘记呢?”他的视野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这个世界,好人不一定有好报,真心也不一定会得到真情,那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季师傅想起很久以前,他也问过余黛蓝一样的问题,“要如何忘记一个人呢?”当时余黛蓝的答案是,“真的爱过一个人,是忘不掉的,除非死。”

所以他无法回答余白,真的感情就是唯死以解脱。

过了许久,余白突然开口,“去艺源美术馆吧。”

“你累了,回去休息吧。”季师傅轻声说,“我今早去看过泥板,你抹得很平,没什么大问题。”

余白黑白分明的双眼还微红着,细细的血丝衬得他眼瞳幽黑、冷厉决绝,“去艺源美术馆。”他又重复了一次。

季师傅从未见过余白有这般神色,一时愣住了。他虽然希望余白从此和黎夜光划清界线,但一切的出发点是希望余白过得好,可现在的余白……会因为离开她而变好吗?

桌上还放着三黄汤,苦涩的气息充斥着整间屋子,黎夜光拿着相框静静坐着,她记得这张照片是她八岁生日时拍的,那时候黎为哲刚刚升职成副所长。相机是新买的,照片是陈式薇给他俩拍的。本来还有一张全家福,陈式薇走了以后,她就把照片撕了。

现在想想,是一件挺幼稚的事,因为照片撕得掉,记忆却不能。

她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黎为哲,苦涩地笑了一下,“你没有抢走她的机会,为什么要辞职呢?”

“你以为你很善良、很无私,但你根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残忍。”

黎夜光跟着父亲从嘉煌离开后,因为黎为哲一时没找到新工作,他们就先回了老家。黎夜光的老家是一座四线城市,小地方,人口不多,家家户户说起来都好像是沾亲带故的,所以谁家出一点事,不出三天就传播开了。黎为哲带着黎夜光回老家,就成了当时的新闻。

“老黎家那个独子,本来大学毕业直接顶岗到他爸单位的,供电局哟,多好的铁饭碗,非不肯,跑去学什么考古,还去沙漠里工作了!”

“可不是,结果两个老婆都跑啦,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工作稳定的。听说第一个老婆是他大学同学,还是高干子弟,叫人家去沙漠吃那个苦,能不跑吗!”

“两个老婆就生了一个女儿,老黎家要绝后了哦!”

在老家待到第二个月的时候,新闻过了风头,媒人开始上门了,张罗着给黎为哲介绍对象。黎为哲就提了一个要求,能接受他继续做考古工作的就行。媒人一听,这哪敢介绍,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