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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留余白(8)+番外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我敢啊。”她挑着眉头张扬地说,“我要是不敢,还怎么带你下山。”

余白微微一怔,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他不下山的意志有多坚定,黎夜光要带他下山的决心就有多强烈,强烈到让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也毫不怯懦。

“那个画展……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黎夜光笑了一下,“是啊,很重要。”

余白有些疑惑,又问:“是关于你梦想,还是会对你有很大影响?”

梦想?应该是吧,她从大学起就在博物馆实习,不分严寒酷暑、起早贪黑地拼命,正式入职后也没有一刻放松,两年就策划了五场大展,每一次都是话题与收益双赢,为了就是有一天可以成为独立策展人,可是梦想即将实现,她却陷入人生的最大困境,随时可能失去一切,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死活不肯下山的余白。

高茜的话还言犹在耳,“余白,真的那么难请吗?夜光,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嘛,哭穷!卖惨!装可怜!”

可是打从上山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卖惨,大家都是成年人,谈利益不好吗?谈不了利益就互相伤害啊,看谁先找到谁的软肋啊!

这个世界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

卖惨,是她黎夜光从不做的事。更何况是对着余白卖惨,太讽刺了吧。

“是成功。”黎夜光昂着头回答,“我需要它成功,我才可以成功,所以它很重要。”

余白皱起眉头,这个回答很直白,直白到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就为了名利?”

“名利之于我,就像壁画之于你。”黎夜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她知道他的双眼与自己的不一样,在他清亮如月光的眼瞳里,她可以看见自己眼中无数的欲望,它们并不干净,也不伟大,甚至是虚荣、贪婪与自私。但她坦然地承认,她所追求的,就是那些并不崇高的名利。

“咱们不必强求对方理解自己的三观,反正每个人都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是吗?”黎夜光重新走回壁画前欣赏,“我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下山,因为这就是我目标。”

她抬手指向壁画问:“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为什么这个佛的袈裟上还要再画佛?”

余白垂着眼思忖了一会,继而豁然开朗。

无赖、不害臊、追名逐利,黎夜光真的与一切能让他一见钟情的条件都赫然相对,他真的就是单身太久了,急需找个好媳妇!

绝对不是以貌取人,胡乱心动呢!

一见钟情?不可能!

他释然地走到壁画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壁画中的佛像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卢舍那佛,袈裟上所绘制的图案叫‘光照十道众生’,也就是三界十道的现象,你说的袈裟上画的佛就是十道的第一道——佛道,两边共有四尊佛。北朝时《华严经》在西北一带盛行,卢舍那佛是华严教主,所以丝绸之路沿线一带常常会出现卢舍那佛像的壁画。”

“啊……”黎夜光恍然大悟,“难怪这里叫卢舍那寺,我还以为卢舍那是地名呢。”

“佛有三身,法身、报身和应身,卢舍那佛是报身佛,表示……”他凝视着壁画的双眼闪着黑曜石般的光芒,声音也格外干净,像是雨滴坠落青石,柔软与坚硬相碰,却丝毫不相融。

黎夜光侧目看向他,竟不知该如何给余白这样的人下定义,说他蠢吧,他又有惊人的才华;说他聪明,他又笨拙得可笑;说他认真吧,他又能不修边幅堪比老光棍;说他粗心,他又连暴雨中盖防水布都一丝不苟。

啊,这家伙是双子座的吧……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炙热,又或许是余白察觉到没有回应,他低头看去,只见黎夜光微仰着头,正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他。两人的距离太近,余白几乎能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也能看清她鬓角细细的碎发,还有她的双唇,因为天气而微微干燥。

“你……在干嘛?”

“我在看你啊。”黎夜光很诚实地回答,说着还往前凑近了一分,小除的眼镜到底还是有度数差,看东西费劲啊!

“看、看我做什么?”余白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

“想看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抓他的把柄,当然要仔细观察对手。她继续逼近,一把伸手抓住余白的衣襟,踮起脚尖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把余白看穿,“我不相信你真的一点贪念和欲望都没有?”

贪念……欲望……

她忽如其来的凑近,连身上的气息都钻进他的鼻腔里,清淡的茉莉花香,是余白借她用的洗发水……

他只觉得一股热浪冲上头顶,脸颊像被打了似的火烧火燎的烫,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然后双腿一软,无力地蹲了下去,抱住头不敢看她。

他就是一见钟情了啊!

他就是以貌取人了啊!

余白啊,你完蛋了啊!

第七章 80的赤裸

part7

即使哪一种人生都很操蛋,我还是希望自己是成功的那一种操蛋。

——《夜光夜话》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黎夜光和余白下山的时候,竟然还出了太阳!红彤彤的落日啊,仿佛是太阳最后的倔强。

黎夜光忍不住问余白:“你是怎么在这种操蛋的地方待下去的?”

余白看了她一眼,又忽地把头别过去,“小姑娘不要说粗口……”

经过一天的洞窟独处,黎夜光已经摸清余白的属性了——一只纯净的小土狗,不谙世事,不染尘埃。“好好……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哎……”余白重重地叹息一声,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发现自己一见钟情的标准竟然是这样的?这种感觉就像他昨晚看完了《回家的诱惑》,刘哥才告诉他秋瓷炫是韩国人一样——颠覆认知啊!

回到下寺时,天已经黑透了,刘哥一天没见到他们俩一点都不惊讶,只招呼他们自己去厨房吃饭,好像对失联习以为常。这让黎夜光对这里的生活方式越来越不能理解,她没什么胃口,没吃饭就直接回房了。

余白也回房去换衣服,小除他们三个正趴在床上玩手机里的单机游戏,看到余白回来,欣喜万分,“余队,回来啦!”

“恩。”余白有点意外,平日他们三个很少如此关心自己啊,莫非跟了他两年,到底有了师徒之情?

小注从床尾的木箱上抱下一个扁扁的盒子,炫耀道:“我们买到麻将啦,要找夜光姐去搓麻将了!”

“……”

小滚向来是三人里最细心的那一个,一眼就看出余白穿的衣服不大对劲,“余队,你在山上淋雨了?”

“恩,是啊。”余白点头。

“噫……”徒弟三人齐刷刷地起哄,“余队,你和夜光姐一起在山上换衣服了?”

余白的性格本就禁不起开玩笑,尤其又是这样的话题,立刻就紧张了,“没有一起,就是我衣服湿了换了一下。”

小注连忙追问:“那你们在山上待了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呀?”

说起八卦,就连平日最老实的小除都跟着凑过来,三个人六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余白,等他回答。

“就修壁画啊,还有……”余白说着就想起洞窟里黎夜光伸手触摸他的肩头,想起她身上的气味,瞬间就红了脸,他脸一红,谁还能看不出有问题?

小滚嘿嘿一笑,揶揄道:“余队,你是不是也觉得夜光姐长得漂亮?”

余白一时没回过神,傻傻地点了下头,丝毫没发现自己脸上还浮起了不经意的痴笑。

小除想起黎夜光上山的目的,便问:“余队,你会和她下山吗?”

余白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下山这件事,他好像从没有过任何动摇。

说到人情世故,三个徒弟虽然年轻,反倒比余白成熟些,见他如此坚决地摇头,便知道两人没戏了。小滚扁扁嘴说:“你之前还说攒钱是为了娶媳妇,你不下山,怎么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