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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留余白(89)+番外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畸恋不畸恋的,余白不懂,他只知道有问题就该说清楚。黎夜光不给他碰,他便不碰,抬手就把姬川的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往黎夜光的手腕上一系,硬生生把她拽出了酒吧。

姬川低头看看衣冠不整的自己,对着高茜认真地说:“你说,我的‘三不学’原则,是不是合情合理……”

酒吧外已是深夜,这条街并不在繁华的闹市区,所以路上没什么行人,街边的商铺一半以上都灭了灯,只有冷白色的路灯下才亮着光。

她不知喝了多少酒,白光下连指尖都是泛红的。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挣开被他牵着的领带,只好作罢,靠在路灯上抬眼看他。

冷光下,他眉目清隽、纤尘不染,让黎夜光想起他们的初次相见,他是山间最淳朴干净的少年,双眼比蓝天还纯净,笑容比烈日还灿烂,可如今他干净的眉眼平添哀愁,英俊的脸庞没有任何笑容。

她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突然问他:“余白,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他垂下眉眼,轻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的错?”她反问,“你错在哪了?”

余白哑口。

“你说世界这么大,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不是我呢?”她仰头望去,城市的夜空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姑妈竟是为了一个人才会想不开……”

“她很爱那个人吧,为了他可以主动让位,可那个人走了,她却没走成。”黎夜光说着笑起来,“你看,她有一段凄美感人的爱情,还有一个壮烈的结局,这个故事里他们都是主角,而我们一家却是一块微不足道的幕布,一段可以用旁白概括的背景。”

她勉强直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向他走去,最后摔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余白,我想不明白的是人心啊。我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我以为我心狠手辣,可我从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你们那么伟大无私,为什么却把我害得这么惨?”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仰着下巴看他,眼泪就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一颗接着一颗,那泪珠像强酸似的,一滴一滴腐蚀着余白的皮肉,痛得他眉目紧皱、不能言语。

“我不喜欢看你皱眉……”黎夜光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将皱成一团的地方一点点捋平,“我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开心,我以为和你在一起会很开心,可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快乐,我很难过、很伤心,我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余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若有什么能够补偿她的伤痛,他就是拼了命也愿意。

“季师傅说了吗?”她捧着他的脸连声追问,“他说出一切了吗?”

余白摇头。

黎夜光的指尖一颤,“我爸爸愧疚自己没有关心下属,所以他引咎辞职,我亏欠你,所以你怨我、折磨我,甚至夺走策展人的职位我都认了,可你们余家的道歉,就是这样的吗?连承认错误、说出真相都做不到?”

“夜光,有错我来认,你们要什么补偿我来做……”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从心底蔓延,他觉得自己好像握不住她了。

“余白,我很爱你,为了你我曾愿意放下过去所有的痛苦,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谁欺负我、我都不怕,我会报复、会反击,会叫那些人双倍偿还,但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身边的人,我爸爸的事业,他的人生都被毁了,他不是我,他不会反击,更不会为自己解释,所以你们加在他身上的罪孽永远都赔不了。更何况,你们连一个诚意的道歉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谈补偿呢?”

她滚烫的指尖从他的眉骨掠过,扫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紧抿的唇上,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双唇贴上去,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又像是在做诀别,只浅浅一下,就立刻分开。

“余白,我们做陌生人吧。”

“夜光……”他的语气带着哀求,双眼比她还要红,他紧紧拽着那根领带不肯松开,“不要……”

他死死拉住她不放的样子,让黎夜光看到了十岁那年的自己,她心头一阵绞痛,抹去眼泪,狠狠将领带从手腕上扯下,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勒痕。

“别像个孩子。”她说。

陈式薇离开后的那年生日,黎夜光一个人躲在房里点燃了一根蜡烛,她双手合十、许下愿望——别再像个孩子。

她做不到恨余白,也无法继续爱他,所以陌生人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是第一次争执,也不是第一次有矛盾,但以往的爱恨恩怨都已散去,这一次,她只是很失望。

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名利,是理想,是追求无私高尚,还是只为自己?黎夜光活了二十七年,以往的信念全然崩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才是个傻子。

她背影蹒跚,融进无边的夜色里,余白双膝一软,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失去她了。

第七十四章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part74

别把情绪带进工作,就是天塌了,该上班照上,该撕逼照撕,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夜光夜话》

黎夜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她刚走出房间,黎为哲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你醒了,要不要喝粥?”

她揉揉眼问:“什么粥?”

“红枣小米粥。”黎为哲回道。

黎夜光一愣,兀自笑了一下,“好。”

热腾腾的红枣小米粥端上餐桌,黎夜光问他:“我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为哲拿起一只白煮蛋给她剥壳,“好像是一点多,你喝了很多酒啊……”

“恩。”未免他担心,黎夜光补充了一句,“我和高茜在一起,不是一个人。”

“那就好。”黎为哲剥的鸡蛋着实难看,蛋白被抠得坑坑洼洼,黎夜光接过鸡蛋无奈地说,“你们啊,都不适合做别的事。”

“我们?”

“是啊,你们。”黎夜光点头,一口把鸡蛋全部塞进嘴里。

黎为哲小心问她:“你是说余白吗?”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继续说:“我昨晚去问过他们了,余家真的有人知道内情,却故意不说。”

“你去问了?”黎为哲吃惊之余还有一分恍然大悟。

“不然呢?”黎夜光挑眉,“像你一样闷声不吭忍十七年?我可不是你,余家当年咄咄逼人,不论是非就要人负责,我现在有理有据,若是他们不给我答复,我也绝不妥协。”

黎为哲没说话,只是起身从门口的置物柜拿了一封信过来,“今天早上,余白送了信让我交给你,这应该是他给你的答复吧。”

“他来找你了?说什么了?”

“他一直在道歉。”黎为哲想起余白悲伤的眼瞳,有些心软,“我看他是真的不知情,况且你不是很在乎他吗?”

“不知情就没有过错吗?”黎夜光连手都没伸,一封信的答复?可真是“诚意满满”啊!她毫不犹豫地说:“丢掉吧,这种答复我连看都是浪费时间。”

“这……”黎为哲犹豫不决,“我捏着挺厚,应该写了不少字呢。”他早上看到的余白,神色憔悴又颓废,和此前电视上意气奋发的少年截然不同。

“再多的字也写不完我们十七年的生活。”她端起粥碗一口喝光,抹了下嘴说,“我去上班了。”

黎为哲捏着信站在原地,等她出门离开,才将那封信重新放回置物柜。

他想起余黛蓝跳崖的那天,千佛窟的天特别蓝,他和她在悬崖第三层相遇,彼时的余黛蓝双眼通红,他问她怎么了,余黛蓝正要回答,忽地有人在下面叫他,让他快去人事处交签证资料,他便匆匆离去。

半小时后,他还在人事处签字,就听见外面一片吵嚷,有人大叫:快来人啊,余黛蓝跳崖了!他握笔的手一抖,笔尖把纸张划破,墨水洇开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