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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天很晴(70)【2部完结】

旭日高照,朝霞似火,天空是一种流金溢彩的蓝。

看太阳的高度,现在应该已近巳时,原来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朱灰灰怔了片刻,猛然察觉身下所触之地微微起伏,左右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条船上。不禁吃了一惊,便想跳将起来,可是四肢酸软无力,胸口烦闷欲吐,别说跳起来,连动一动都很困难。

她躺在船板上不住叫苦。又怎么了这是?

昨天晚上,明明好端端地听人家弹琴吹笛来着,虽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可是再这么着,也不可能一觉醒来,便到了船上……

在她的人生经验里,但凡有怪事发生,便多半要是倒霉了!担心之下,咬牙闭气,努力了半天,终于成功地乌龟翻身,从躺着改成趴着。

抬头打量周围,触目之处,是一个清癯的背影。

那个人身形高瘦,着一袭青色的衣衫,淡远得像是极目处那抹山黛的颜色,手执钓竿,悠然自得地垂线于水面很有飘然出尘之感。

这人是谁?

不认识!

自己这么会在船上?

不晓得!

花花哪里去了?

不知道!

朱灰灰在心里自问自答了几句,却越发搞不清状况。

她揉揉眼睛,摸摸头:“喂,那个,你……请问……这是哪里?”

那人依然面对这平静的水面。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道:“你受了很重的内伤,最好乖乖地躺在那里,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听上去年纪已是不轻,却中气十足,言语之中充满这温柔抚慰,这不经意透出的缕缕温暖,便如枫雪色一般,令朱灰灰莫名其妙地感觉心里一热。离开“去了水兴”之后,一直郁结在心里的委屈陡然冲了出来,再也无法抑制。她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鼻子也酸酸的,扁扁嘴,忍了半天,终于趴在船上,噼里啪啦地掉期了眼泪。

那人没有听到回答,回过头来,发现她正在抽抽搭搭,微微怔了一下,柔声地安慰道:“小姑娘,你不要哭啊!你的伤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回好的。不要担心!”

这个人约有四十来岁,颏下留着微髭,相貌清俊秀雅,便像夜光杯中浓冽的波斯美酒,历经千山万水,历经千年百年,积淀着岁月的流光;积淀着丝绸之路的风霜,却越来越透着从容,云淡风轻的醇香……

他那霞光下一抹山黛般的笑容令朱灰灰微微一呆,略停了停,可是那一双慈祥的眼睛,却让她眼泪流得更多。

“伤很疼吗?”这位先生的声音越发柔和。

朱灰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伤是不太疼,可是却不知道这么回事,心里非常难受,闷闷的,烦烦的,眼泪想止也止不住。

那先生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凝妹,你来看看这孩子!”

朱灰灰之觉有微风轻拂,歪着头看去,身边已多了一个人。

她趴在地上,费劲地抬起脖子,一点一点地向上望。纤瘦玲珑的足,雪白的罗袜,月白色的鞋子,再往上,是月白色的襦裙,像雪瓷上的淡淡青花……

看清夫人容貌的一瞬间,朱灰灰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点花了。

这其实并不是个非常耀眼的女人,但是她清丽得像瑶池那一泓浅碧春水,皎皎若佛祖讲经时的满天飞花,安详似伫立在斑驳灯影和青烟缭绕中的菩萨,恬静如浔阳江头那一曲幽深静远的琵琶……

这个夫人,好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长得好像庙里的观音娘娘!不是容貌,而是眼里那悲天悯人的慈爱,那种心怀很大,很远,很辽阔,能装得下天地间所有人的感觉……

朱灰灰便那样趴在船板上,有些惶恐的,呆呆地仰望她。一边流眼泪,一边偷偷地伸出小手,怯生生地摸了摸夫人的衣角。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位慈祥的夫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觉。

那个夫人微微弯下身来,摸摸她的头发,声音甜润温柔至极:“孩子,是不是胸口不舒服?”

“还,还,还好!”

她两手撑着船板,想要坐起来,可是胸口突然闷住,一口气吸不进来,脸顿时憋得通红,然后剧烈地咳了起来。

夫人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眉间微蹙,“你全身经脉都有损失,肺经,心经和心包伤得尤其严重,肺经中的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等诸穴,心经的泉,青云,少海,灵道,进里,阴刹,神门,少府,少卫九穴,心包经的天池,天泉,曲泽,郄门,间使,内关,大陵,劳宫,中卫,全被震伤了,需要好好调养,妄动于身体不利!”

一连串的穴位名称,听得朱灰灰眼睛都直了。娘咧!真的假的?伤得这么厉害,身上还有好的地方吗?自己居然还能活着,真是怪事……

夫人温婉的问道:“孩子,是谁伤了你?”

朱灰灰皱起眉:“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听到有两个人弹琴吹笛子,后来就听睡着了,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她虽然不学“武”术,可以隐隐明白,自己大概碰到流玥兄和黑袍英雄用传说中的内力相搏——可是她就想不通,自己离得那么远,听曲子有睡着了,这么一睁眼,人就变得破破烂烂了呢?从前在街上蹭戏看的时候,也常常睡着,就一点事都没有!

“昨天?”夫人轻轻摇头,“不是昨天!你已经昏迷七天了!”

朱灰灰大吃一惊:“什么?七天!怎么……怎么会!”

那位夫人点头,朱灰灰心里一慌:“那……那个,我……我家花花去哪里了?”

夫人一怔:“花花?”

“就是……就是和我一起的那只大猪!”朱灰灰差点急哭出来。听那个破曲子,自己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花花还不得死了啊!七天哪!只怕连尸体都变坏了!

夫人摸摸她的头,柔柔的一笑:“花花很好,寄养在附近的地方。”

朱灰灰满含谢意地看着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终于放心了。

那对黑水晶般的眼睛灵乖灵乖的,令那位夫人心里柔情顿起,温柔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朱灰灰!”

“孩子啊,在这次之前,你有没有生过什么病?或者受过什么伤?”

“有啊!”朱灰灰拍拍左腿,“不久前,这条腿的骨头裂开啦!”她的腿上整齐的裹着新的绷带,已经一点都不疼了呢!

“夫人是您帮我包的退吗?”朱灰灰感激地问。

夫人点头微笑:“我是问,在腿伤之前,或者是在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受过其他的伤病?”

朱灰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夫人道:“你身上的内伤虽然很重,但只要用药调养,假以时日便会恢复。但我把过你的脉,发现你身上,似乎另有隐伤……”

朱灰灰有些迷糊:“我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很严重吗?一点都没有觉得啊!”

那夫人眉儿轻颦,望着朱灰灰的目光充满怜爱和悲悯,过了很久才回答:“孩子,别怕,不管什么伤,我们都可以想办法。”

这孩子身体与常人不同,体内气血异常,潜伏着一股勃勃之力,只是竟然连自己都一直无法确定,这种异常,于她最终是好,还是坏。

朱灰灰自小到大,身体都壮得很,连伤风感冒也很少找上门,因此并不将什么“隐伤暗疾”放在心上,但那夫人的目光却令她心里暖洋洋的,想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可是平时只会坏嘴巴骂人或者拍马屁,反而不知道真心诚意的感激话应该怎么说。

目光转动,瞥见舱板的角落里,放着自己的大包包,立刻想起一件事情,挣扎着想要将包包拿过来。

那位先生自从夫人来了之后,一直满面含笑地立在旁边,不曾开口,见状,便将包包拎到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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