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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春风(108)

作者: 她岭 阅读记录

时间在这种自我折磨般的混乱中流逝,有时转瞬即逝,有时却度日如年。

有时她陷入沉思整夜不能合眼,天却好像忽然就亮了;而有时她紧闭双眼噩梦连连,但睁开眼时,长夜依然漫无尽头。

她不怕死,但她不想这么死。

她在角落里抱膝而坐,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因为她发现在这里,会把自己逼疯的就是那些无穷无尽却怎么也无法扼制住的杂乱想法。

她把头埋在膝间,静静地听着清水从石缝里滴下的声音,试图让这声音填满她的脑海。就在她觉得就连那声音都已经快不能吸引她注意力的时候,离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忽然“咯噔”一声轻响。

她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见有什么异常;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却静悄悄的,只有滴水的声音。

阿柳重新把头埋了下去。

“咯噔。”

第二声轻响传来。

这次阿柳确认没有听错,她再次抬起头。

这次她看见漆黑中走来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那身影并不是牢官。

她的心立刻紧张得揪成了一团:是来判她死刑的人么?

阿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他的身影逐渐清晰,昏黄的灯影照射在他的面孔上,越来越明亮。她忽然心中一阵狂喜,起身奔跑到牢房前,低声唤道:“杨五!”

杨五走到牢房前,看着阿柳憔悴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面上却淡笑道:“还好,我没找错地方。”

这是这么些日子以来,阿柳听到的最令她感到轻松的一句话,她两手紧抓着牢房的栏杆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五不急着答话,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来,找出一把打开了牢门锁,头微微一低,走了进来。

阿柳这下更加意外:“你有钥匙?是怎么拿到的?”

杨五微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杨五一边把钥匙别回腰间,一边道:“先走吧,边走边说。这里像个迷宫一样,出去还要好半天。”说完点亮了一个火折子,举着在前面带路。

阿柳跟着杨五往外走,边走边悄声问道:“牢官去哪儿了?”

“只有两个人,都被我放倒了。禄王府所谓的死牢毕竟只是关押家奴的,不像衙门看管的那么严。”

阿柳听罢放心了许多,默默跟着杨五走了一会儿,忽然在杨五身后轻声说道:“……你说的没错,禄亲王就是当年太子案的主谋,害我全家被杀的也是他……他亲口对我承认的。”

杨五没有回头:“所以你想杀了他,是么?”

阿柳凄然笑了笑:“很意外是不是?我竟然以前一点都没察觉,杀父仇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杨五缓声道:“我是有些意外,但我意外的不是他做过的事- 那些我早已知道了。我意外的是他肯向你如实地坦白。”

阿柳怔了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杨五将自己这段时间来查清整件事的前后,简单跟阿柳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周作为叛乱却揽下所有罪行割喉自尽时,阿柳愀然道:“是他,肯定是他。他笼络兵部侍郎石海和禁军总领周作为,我看见了。”

禄王府的这座死牢建在地下深处,果然像个迷宫似的蜿蜒曲折。阿柳跟着杨五走着,又问:“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杨五道:“是婉夫人听禄亲王夫人说的。”接着把送侍女进禄王府却没成功的事简单说了说。

但当他提到毒|药是绿色的粉末时,阿柳忽然猛地停下了脚步,呆在原地,半天不语。

杨五听身后没了动静,回身看到阿柳吃惊而复杂的神情,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阿柳嘴唇轻颤,半晌才道:“……原来那是毒|药。”

“……你见过?”

阿柳脸色微白:“我照顾他起居的时候,他允许我整理私物,所以我见过你说的那种绿色粉末,因为颜色特别,我就记住了。”

杨五面沉似水:“那他更无可否认了。……你还不知道,皇上已下旨查抄禄王府。官军现在路上,马上就要到了……今晚就是他的大限。”他望向阿柳,“所以官兵到之前我必须救你出去,刀枪不长眼,我怕你被误伤。”

阿柳听完神色却甚是震惊:“……官兵已在路上了?”

杨五点了点头:“禄亲王还不知情,……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阿柳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眼神忽然显得有些无措,转瞬又变成一种痛苦之色。杨五捕捉到了她每一丝情绪变化,他望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心疼。

两人站了片刻,阿柳突然对杨五道:“……我还不能走。”

杨五静静瞧着她,没有说话。

“有件事我还没做,这件事我必须做,我……”她眼中猛地像有泪光闪烁,慌忙低下了头去。

杨五却没有问她是什么事,半晌,神情担忧地缓声道:“官军马上要到了,我不能留你一人在这里。”

阿柳低垂着头,坚持道:“我没事,请你去吧。”

杨五看见几滴泪珠落在她叠放在身前的雪白纤细的手指尖上。他沉默着,许久,轻声道:“……保护好自己。”他深深地望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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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阿柳走出地牢。

夜凉如水,冰凉的晚风迎面吹来,吹得满园竹叶沙沙地响。

在地牢里待得太久,站在空旷里,阿柳忍不住抬头去望浩瀚的夜空。

天淡星稀,耳边竹波似海,声声如涛,那万叶千声,仿佛牵动着银河里的星星都在微微颤动。

阿柳抹去眼角的泪痕,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往泽兰堂走去。

李禄此刻并不在泽兰堂。所以她径直来到憩云轩。

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只点着几根细烛,烛火摇曳,把帷帐的影子都拖长了,软绵绵地在墙上晃动着。桌边坐着个低泣的女孩子,正是彩月。

她哭得伤心,连阿柳进来都没听见。直到阿柳轻唤了她一声,她才惊醒过来,抬头见是阿柳,一下子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抓着阿柳的手连声道:“姑娘!真的是你!是王爷下令放你出来的吗?”

阿柳淡笑道:“没有,王爷不知道,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彩月顿时一愣,神情很是迷茫。

阿柳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问道:“王爷呢?”

“在前院。”

阿柳慢慢点了点头:“他现在回前院住了。”

彩月听了连连摆手:“不,姑娘不在的时候,王爷一直独自住在泽兰堂,只有有事的时候才回前院。现在这个时辰……”她看了看窗外,“再过一会儿,通常就该回来了。”

“那你趁现在帮我洗个澡,然后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好不好?你看我。”阿柳后退了两步,对彩月道:“都脏得不成个样子了。”

彩月虽然不明白为何阿柳能自己离开地牢,但无论如何,她此刻完好无缺地站在眼前,这就行了。于是抹去脸上的眼泪,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给阿柳烧热水。

等彩月离开了,阿柳打开衣柜,一件一件地看着。

当初李禄给她做的新衣服里,有一套青色新绸绣白色团鹤的,她最喜欢,却还从来没有穿过。那上面白鹤绣得极有仙气,青山白鹤,说不出的干净素雅。

她将这套衣服抽出来,放在了床上,准备一会儿穿上。

在等彩月的时候,她坐在床边,环视着整个憩云轩。

去年刚入冬时,她跟李禄就坐在这间房里,在暖烘烘的火盆旁边,李禄低头写字,她在旁边给他织那副他永远不满意、因此永远要拆了重织的手套。

窗外雪花纷飞,冰天雪地,他的禄王府里白雪翠竹,那么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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