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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春风(49)

作者: 她岭 阅读记录

李禄点了点头,忽然轻咳了起来。他握起拳掩着口,一边咳着,一边往楼下走去。走出天香楼,咳嗽才算止住。轿子就停在门口,孙倌给李禄撩起轿帘,李禄却没有立刻上轿。

他在轿前站了片刻,忽道:“不坐了,走走吧。”孙倌听罢放下轿帘,吩咐了轿夫几句,四个轿夫就抬起轿子,在李禄身后慢慢地跟着。

李禄缓步走在天香楼前那条宽敞的青石板路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高低错落的灯笼照亮了路两旁的锦绣楼阁。街上人声鼎沸,但李禄却仿佛走在无人之境。车水马龙的光影像奔腾的河水在他身侧流过,他冷峻的侧脸在灯笼微红的光线中显得有些孤独。

走着,他忽然手摁在胸口弯下腰,像是喘不上气来。孙倌急忙上前扶住:“王爷,夜凉了,上轿吧。”

李禄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孙倌只好默默跟着。

走了片刻,李禄忽道:“她都这么大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孙倌却听懂了,神色有些复杂地应声道:“是。”

“这些年来,你见过她几次?”

“两次。王爷让不留痕迹,小的就尽量不露脸。那两次还是因为兵部的龙大人纠缠柳姑娘,小的才只好代王爷出面……”

李禄点了点头:“我知道。”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却又咳了起来。

这次咳嗽得剧烈,孙倌见旁边有个茶摊,赶紧扶他在茶摊坐下,对茶摊老板道:“老板,快给上壶茶。”

那老板见李禄锦衣华服,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尊贵的老爷,二话不说给送了壶茶上来。

孙倌给李禄倒了一碗茶水,递给李禄,李禄伸手接了过去。孙倌见李禄双手骨节发青,手背的皮肤惨白,心痛道:“小的说句不该说的,您就不该见她!这一见,又撩起伤心事了。”

见李禄神色平静,好像没有生气的意思,孙倌继续道:“当年王爷说过,对这位柳姑娘,能不见便绝不再见,这为何忽然又想见了呢?”

李禄端着茶碗,许久才说道:“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完。

孙倌却能猜到个大概,叹了口气道:“所以那日王爷忽然说要见她,谁知咱们去了天香楼,却没见到。我本以为是天意,错过就算了。没想到今天还是在瑢王府碰上了。”

李禄不语。

孙倌感慨道:“小的上一次见柳姑娘,还是两年前。当时没觉得怎么,谁想她现在出落得跟公孙大小姐如此相像,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李禄听了这话,神色骤然黯淡起来。孙倌自知失言,赶忙闭口不语,给李禄换了杯热茶,再不多话。

李禄恍惚向远山望去。

那远处,白天层峦叠翠的群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影,一颗七分满的残月从山巅升了起来,往事也像飘在那月牙之下银色的云雾一般,在他心里弥漫开来。

当初若不是她求他……

公孙敏清秀的容貌李禄脑海里浮现出来,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那双眼睛也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他心疼。

————————

李禄离开了,阿柳却兀自出了许久的神。

彩月端着一铜盆水走进房里,对阿柳道:“姑娘,外面都熄灯了,洗漱下准备休息吧。”

阿柳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屋里此刻只点了一根红烛,微红的空气里,烛影摇摇。

夜原来已经深了。

她问:“禄亲王走了多久了?”

彩月从水盆里捞起毛巾拧着:“走了得有一个多时辰了。”边说边把毛巾递给阿柳。阿柳接过来随便地擦了擦脸,又问:“他走的时候说什么了么?”

彩月笑起来:“禄亲王有话也是跟姑娘说,哪里轮到跟我一个小丫鬟说呀。”她料想阿柳是累了,便开始给阿柳整理床铺。铺着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过禄亲王走的时候,我听他咳嗽得厉害呢。”

阿柳也想起门外隐约传来的低咳声,心想:“他是感染风寒了么?”

她想得入神,没等彩月铺完就先一下钻进了被窝。彩月举着被子忙道:“姑娘急什么,我还没铺完呀。”但阿柳已经缩进被子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肯出来了。

第二日阿柳睡到快晌午才醒。她从床上坐起身来,刚掀开窗幔,彩月就听见了动静,边走进屋里边道:“姑娘醒了?快起来看,瑢王府送来了一幅湘绣。”

阿柳听了紧忙从床上下来,就见彩月指着东面墙上说道:“你看。”果见墙上挂了那幅《龙盘虎踞图》。

彩月道:“是金管家亲自送来的。他说瑢亲王交代,姑娘要的只是这幅画,用不着在屋里立那么大个屏风,就叫人连夜重新装裱,赶在晌午前给姑娘送来了。”

阿柳暗自感谢李瑢的贴心,那画裱完之后挂在自己这面墙上,大小刚刚好。

彩月道:“总听姑娘念叨这幅画,今天总算来了。”她盯着那画,边看边道:“这画绣得的确很好,但若问我具体好在哪里,我就说不出来了。”

阿柳听了笑了笑,问道:“金管家走了?”

“早走啦。我说姑娘还没起,他就说不打扰姑娘,自己先走了。”

阿柳拿了件衣服披上,走近那画,仰头仔细看起来。她心里是很欢喜的,如今这画就挂在自己屋里的墙上,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早晚能找出上面的秘密来。

接下来一整日阿柳都没出屋,就在房中反复琢磨这幅画。

她从晌午一直看到了日落,直看到整幅画都模糊成了一片,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倒是把脑仁看得发胀,头痛欲裂。

彩月见外面天黑了,劝道:“姑娘,看一天了,该歇歇了。”

阿柳伸出食指揉着太阳穴,点头道:“看得头疼,明日再看吧。”

彩月从厨房给阿柳端来了晚饭,一边摆一边问道:“姑娘在那上面找什么呢?”

阿柳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小丫头一丁点儿,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是找很重要的东西。”

彩月撅嘴道:“我是一丁点儿,但我看姑娘你这么瞎找,眼睛累坏了不说,还真不一定找得到呢!”

她把托盘抱在胸前,很认真地对阿柳道:“找东西这事儿就得大家一块找。我娘说这就跟绣花似的,同一个东西反复看,看得多了,眼睛就发花,斗大的线索在眼前也看不出来。但要是能有人帮你一起找,有时候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半天也看不出来的东西。”

阿柳心中一动:“这话倒是不错。……可找谁帮我一块找呢?”

她心不在焉地拿筷子尖儿戳着一块豆腐,动起心思来。就这么左思右想,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杨五。

这念头一冒出来,阿柳忽然就觉得杨五再合适不过了:虽然她和他素昧平生,但自从在瑢王府误打误撞认识之后,阴差阳错的让杨五知道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此刻细想,一时竟找不到第二个人比杨五更了解自己的情况。除此之外阿柳心中还一直有个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就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杨五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想到这里,阿柳就再坐不住了。

现在还是夏末,昼长夜短。阿柳见天色还很亮,就匆匆吃完晚饭,叫彩月给她换了一身便装。

彩月见她急着出门的架势,便问道:“姑娘去哪?用不用我陪着?”

“不用,我去四海药铺,就在旁边。”

“四海药铺?是老街旁边新开的那个大药铺子?”彩月圆圆的杏儿眼睁得老大:“听说那家药铺卖的尽是罕见的珍稀药材,连瑢亲王都经常光顾。”

阿柳淡笑道:“就是那家。”

“姑娘要去买药么?”

阿柳含糊地点了点头,就出了门。

这家“四海药铺”正是赵四海开的。

赵四海并没有把那日下山时李瑢给他的建议当耳旁风。在牢城营挖了半年河道之后,他马上就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租了个上下两层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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