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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31)

胭脂笑着应了,又拉着她的手道谢,“多谢姐姐,到底是姐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知道这许多。”

卢娇被搔到痒处,不免十分得意,“好说好说,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去对面找我!”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卢娇就道:“如今你我姐妹相称,我总叫你江姑娘江姑娘的,多么生分,也不是个事儿!你叫什名字?”

胭脂莞尔一笑,“娘亲在世的时候曾为我取过名字,轻容二字。”

“轻容?江轻容?”卢娇把这几个字搁在嘴里念了几回,又斜眼看着她笑道,“令慈当真慧眼独具,也唯独是你配得上这个名字了!”

胭脂给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甩手要走,结果马上就被卢娇捉住取笑,二人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晚间吃饭,胭脂终于见到了那位从一开始就颇具争议的三当家郭赛。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颀长瘦削,长相倒是颇俊秀,只是嘴唇甚薄,眼神阴鸷,瞧着有些怕人。

他跟赵恒与徐峰见了礼,“大当家二当家一路辛苦,小弟近来身子不适,早起又疼了一回,没能出门迎接是小弟的不是,先自罚三杯。”

说完,就自顾自的倒了三杯酒仰头喝了。

赵恒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你我兄弟,何须多礼?”

话虽如此,可方才他也确实没有出言劝阻。

徐峰抱着胳膊,意义不明的哼了声,郭赛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胸中心思翻滚。

赵恒最是个不拘小节的,以往自己但凡这么摆个姿态,旁人且不说,赵恒必然就先挡下了。

可是今天,他竟然真的让自己做足了全套才出声……

莫非,是有人同他说了什么?

这么想着,郭赛就本能的看向正跟胭脂说话的卢娇。

似乎是觉察到他的视线,又或是早有防备,卢娇刷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三哥这是怎的了,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见她神色坦荡,倒不似有所隐瞒的样子,郭赛也顺势笑了笑,又把视线稍稍错开,看着胭脂问:“这就是新来的江姑娘了吧?这回好了,四妹有玩伴了,也不必整日打打杀杀。”

这是说自己惹人烦,不成体统了?卢娇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暗地里拉住要起身见礼的胭脂,又冲隔壁的胭虎抬抬下巴,“三哥,姑娘家面皮儿薄,人家可不像我似的瞎闹腾惯了,你这么直勾勾盯着看可不好。再说了,真要说起来,咱们六弟在那儿呢,三哥最是守信懂礼的人,怎么却先来问人家姑娘的事儿了?”

若换了旁人,听了这话只怕要臊起来,但郭赛眼睛都不眨一下,面色不变的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姑娘容貌这样出色,倒是叫人想不注意都难了。”

这叫什么话?

卢娇眉毛一竖,就要发飙,却见赵恒面带不悦的拍了下桌子,率先举杯,“接风宴,莫要抢人风头,来,都举杯,敬六弟和妹子一杯!”

******

沂源府众人欢聚一堂,虽有暗流汹涌却也难掩温馨,不过遥远的小莲村却已然乱了套。

江志本来在外游学,谁成想半道接到同乡传信,说是妻子意图将女儿卖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土财主做第十八房小妾,登时气的七窍生烟,学也不游了,当下连夜往家赶。

他走的并不远,可到底脚程慢,直到十一月初才到家。

村长亲自将事情原委说了,江志这才知道自家女儿给人救走了,欣慰之余便越加愤怒了。

“那毒妇现在何处?!”他平日那样温和一个人,此刻也气的浑身发抖起来,额头、脖子上都高高的鼓起青筋,“我江家断然容不下此等蛇蝎心肠之人!”

他自认待隋氏不薄,便是女儿胭脂也对隋氏多有忍让,可那女人非但不知满足,反而越发嚣张。以往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会儿竟然敢趁自己不在家发卖女儿了!

这也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村长点头,“不错,我小莲村上下百姓皆是老实良善之辈,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害群之马?你还是速速拟一封休书,将她打发了吧!”

这个倒不必担忧,江志二话不说便开了书箱,不假思索的写了一封休书来。

只是这个却要去大牢里交于隋氏了。

那日她东窗事发,被人当众擒获,又直接扭送衙门。虽因未得逞只判了半年,可她到底心虚,惊慌交错的过了两天就小产了。

听闻江志来了,正奄奄一息的隋氏眼中忽然有了神采,猛地爬了起来,疯了似的喊道:“老爷,老爷,是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你饶了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快,快,你快同知县大老爷说,快带我家去吧!”

“毒妇!”江志痛骂一声,抬手将休书丢到她面前,狠狠啐了一口才道:“带你家去?想得美!我却没有更多孩儿让你祸害了!往日是我瞎了眼,自此之后,你再不是我江家妇,你我再无瓜葛!”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极温和的人,甚少与人红过脸,可如今,他竟也能说出这样狠绝的话了。

江志有些自嘲的一笑,果然是油脂蒙了心窍,竟到今日才看清。

他真是错了,大错特错。

将儿女置于绝境的看似是隋氏,可实际上,这里头又何尝没有他的功劳?

若非他一再纵容,若非他一味退让,若非他自以为是,又如何养肥隋氏的胃口,壮大她的胆量,进而酿成今日之祸?

隋氏直接呆住了,脑袋里嗡嗡作响,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对着江志毫不犹豫往外走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喊道:“老爷,我真的错了呀,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遭吧!那俩孩子已经走了,若再休了我,你岂不是个孤家寡人?我还能生,还能生啊!”

江志果然停住了脚步,可下一刻,说出来的话却更加令隋氏如坠冰窟。

“孩子走了,尚且找得回来,可你的良心,却早已给狗吃了,哪里能见?”

“不光你错,我也有错,天大的错!然大错已铸成,我必然要竭尽所能的去弥补,至于你,呵,且等着吧!”

他一定要金榜题名,然后风风光光的接两个孩子回家,好好弥补他们!

*****

中定镖局上下多是率性豪爽之辈,高兴就笑,不高兴就生气,并不必多花费心思去猜旁人的喜怒哀乐,胭脂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只是才过了几天,她就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干涩的很,就琢磨上街采买些东西。

这几日卢娇同她相处得很好,这日正打算出门练武,顺便找几位兄长切磋一二,却见胭脂换了外出的大衣裳,又挎着一个篮子,俨然是要外出的模样。

“轻容,你是要去买东西么?”

胭脂点点头,“不曾想这里如此干冷,我实在不争气,竟有些熬不住,若是坏了手,一应的活儿就都做不得了。这不,就想去买些东西做手脂,可使肌肤滋润,也可防止皴裂,免生冻疮。”

“你竟还会做手脂?”卢娇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练武之人体魄强健,火气也足,哪怕穿的比常人少些,也感觉不到寒冷,除非是三九寒天去关外送镖,不然还真不必担忧。

胭脂笑道:“这些同胭脂水粉颇有共通之处,我虽不才,却也知晓几个方子,只是从没做过,成不成的,还得试试看才知道。”

冻疮这种东西,一旦生过一次就很容易复发,再者镖局上下还有许多体格一般的小伙计、厨娘、丫头,他们总是干活,手脚难免吃苦,若是果然能做,便是不能卖钱,赠与众人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殊不知自从用了她做的油胭脂和甲油之后,卢娇就对她产生了强大到近乎盲目的信心,当即嚷着要陪她去。

“你放心,你一准儿成的,你初来乍到的,还是我同你去吧。回头若是旁人问起来,也有我一份功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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