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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39)

足足二十一两!这样多!

张掌柜的也笑,又喜欢她实诚,“江姑娘不必说这话,谁祖上还没穷过似的。不怕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圣人,往上数几代也是泥腿子哩!何况你我?且如今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般本事,假以时日,少不得我们还得仰仗姑娘你讨生活哩,到那个时候可千万别嫌弃!”

三人齐齐大笑起来。

忽然有了这么多银两,胭脂就觉得一颗心都在打飘,竟想不出该怎么花了。

张掌柜给她兑了十五两的银票子,五两小银锭一枚,还有一两,也就是一千两百文铜钱散花。因胭脂来时并未想到能有这许多,带的钱袋子竟装不下!张掌柜的还额外送了个绣着喜鹊登枝梅花图样的小巧夹层锦囊,十分好看。

一直到出了香粉宅的门,胭脂和卢娇走在街上了,还有些心神恍惚。

卢娇眨了眨眼,神情恍然道:“轻容,这可了不得了。”

胭脂也有些乱,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就听卢娇喃喃道:“我竟用了一两半一瓶的手脂!何其奢靡!”

第28章

欢喜归欢喜,不过等胭脂冷静下来,细细盘算了需要买的东西之后,这热度也就退的差不多了。

衣食住行,如今除了行之外,哪里不要钱呢?

自己姐弟俩的衣裳、被褥,虽然镖局里会给准备些,不过到底不够使的,而且好些私密的贴身衣裳也不好假手他人。再者,两个人也都还在长身子,十分废布。

笔墨纸砚灯火蜡烛,还有那各色零碎,单看着不多,算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因厣片还有几日才到,胭脂也不愿闲着,先将各色香料都买够了,又去瓷器铺子订了一批瓷瓶。

之前没想过手脂阴差阳错能卖出这样高昂的价格,她用的还是最不起眼的朴素白瓷瓶,如今倒显得配不大上了。

好马配好鞍,既然卖得这样贵,倒不好在包装上吝啬。

手脂、面脂、油胭脂、甲油,眼下她只做这四样,先是四个款式,再有前两者香气不同,后两者颜色不一,自然式样也得区别开来。每种只要几十个,加起来也就数百,因此瓷器店的掌柜的并不敢怠慢,细细询问款式。

胭脂想了一回,如今市面上现有的香料多以茉莉香、栀子香、梅花香、梨花香和玫瑰香五样为主,脂粉颜色也以正红、粉红、橘红、紫色为多,心下便有了主意。

“劳烦掌柜的记一下,我要扁圆罐子和长条粗颈两种款式的,其中罐子上绘茉莉、栀子、梅花、梨花和玫瑰图案的各五十个,长颈的瓶子要正红、粉红、橘红和紫色各五十个,统共四百五十个。”

掌柜的用心记下,又亲自找师傅过来绘了草图与她看,连瓷器外头要的花样都带着的,两边商议修改了几回就定了。

大庆朝瓷器制作工艺十分成熟,胭脂要的又没甚大技巧,只是简单造型而已,所以价格也不高。又因她要的多,且往后还可能继续订货,掌柜的主动让了几文。

“江姑娘,这带花的须得上色,不带花的又通体带颜色,玲珑剔透,得烧出釉来才好看呢,多少要花点工夫。姑娘要的多,往后也常来,也不多要你的钱,便算作八文一个吧。若换作旁人来,断然没有这个实惠。”

胭脂也觉得合适,道了谢,约好五天后叫人送到镖局后门,便痛快交了一两半的订金,回头收货检查无误后再将另外一半付完。

掌柜的也是个有心人,问明白用途之后便笑道:“姑娘这般大才,未必不会一鸣惊人,何不取个名号一并烧在上头?来日也好有个出处。”

卢娇听后眼前一亮,抚掌称妙,“是呀轻容,取个名字吧。”

如今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眼见着这买卖一日比一日强,回头人家问起来,没名没姓也不好。

胭脂也觉有理,又想起前几日大雪纷飞铺天盖地,天地间一片苍茫,忽然心头一动,“寒香沁,就叫寒香沁吧。”

自古冬日梅花寒香,幽幽沁人心脾,虽不争不抢,却令人无法忽视,便是寒香沁了。

回去的路上,胭脂又去书肆买了几刀“善书纸”,外加一块上等云烟墨,一支兔毫笔,又花了一两四钱零九个铜板。一来二去的,刚到手的十二两多银子就只剩五两了。

那善书纸乃是前朝一位大书法家改良过的一种高档书写用纸,用这种纸写出来的墨迹凝而不散,且历经多年还色亮如初,不易虫蛀,非常适合保存资料。

一分钱一分货,青竹纸一刀只要几十文,而这善书纸却要一百六十文,当真天差地别。

卢娇平时虽不大写字,但似乎对文房四宝之流并不陌生,见胭脂一下要了这样多,不由得好奇道:“你要这么多纸做什么?练字也有些大材小用了。”

胭脂的眼神略微黯淡了一瞬,不过马上就笑着答道:“不瞒姐姐,祖父也曾是爱书之人,家中多有市面上不常见的奇书,只是后来……如今正巧有时间,我就琢磨着将以前背会的书都一一默写下来,岂不比去外头到处搜罗来的强?”

如今日子渐渐步入正轨,她也该将素日东西都一一捡拾起来了。

卢娇点点头,“是这个理儿,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气儿。”

胭脂噗嗤一笑,斜眼看她,“你也怪没个羞臊的,这般老气横秋,也不比我大几岁么。”

两人笑了一回,胭脂见天色不早,便道:“劳烦姐姐今儿陪我出来一趟,时候也不早了,这会儿家去也赶不上午饭,倒不如就在外头吃了。”

卢娇笑道:“眼见着是能挣钱的人了,这般财大气粗起来。今儿潮湿的很,我要吃陈家羊肉锅子,里头加了不少药材呢,最能防风除湿补气。再叫两个刘家锅塌子,好不好?”

“好好好,你是姐姐,你说了算!”

再说高夫人。

从香粉宅家去之后,高夫人当晚就用了手脂,并依照张掌柜所言,隔水预热之后取来匀面,次日果然肌肤细腻有光泽,似乎连眼角的细纹都淡了不少。

荷花捧着镜子奉承道:“如今夫人越发年轻了,奴婢以后可要斗胆喊一声姐姐。”

高夫人已经年过四旬,可她才不过十来岁年纪,若是能姐妹相称,自然是高夫人面相年轻得很了。

高夫人又敷粉,便觉比以往都更加服帖,肌理间也不卡了,且看着更加自然红润,不由的满意一笑,转头就叫人备车,亲自拿着那两瓶包好的手脂去拜见徐夫人。

她去时已有一人在场,二人四目相对,均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挑衅和不屑,竟隐约有些雷电相逼的架势。

首座的徐夫人梳着家常发髻,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常服,并未如何涂脂抹粉。只是她素来好心性,不与人争强斗胜的,虽已年过半百,可瞧着也才四十岁上下的样子。

徐夫人叫丫头奉茶,笑道:“难不成你们是约好的?怎的今儿来的这样齐全。”

高夫人才刚要开口,先到之人却笑盈盈抢白道:“夫人说的哪里话,高夫人凡事讲究,心思奇巧,那都是独一份儿的,似我等见识浅薄之人着实跟不大上。”

高夫人冷笑一声,不甘示弱的说:“邹夫人这话有些意思,世事艰难,又何苦自贬?便是你见识浅薄些,邹大人不也没嫌弃么?当真是患难夫妻,情谊深厚。”

邹夫人的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她乃沂源府通判邹玉安之妻,早年十分贫寒,是她四处帮人浆洗衣物才勉强过活。后来邹玉安时来运转,得了上官青眼,这才一步步立了起来。

那邹玉安与高亭一文一武,同为从六品,因身家、经历十分不同,相互间便很有些互看不顺的意思,连带着她们二人每每见了也是明争暗斗、唇枪舌剑。

徐夫人只是淡然的笑,慢条斯理的吃了半盏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你二人每每见了便要说话,感情这样好,当真叫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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