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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54)

这却叫人怎么说?

胭脂略一迟疑,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了,“多谢,不过如今我手头并没什么好回的,来日若见了好的,也给你留着。”

胡九娘笑笑,“好,我等着。”

一行人拐过弯去,胡九娘便指着前头一栋小门脸的宅子,又瞧了眼胭脂手上挎的包袱道:“便是那里了,我知道你们有事要忙,快去吧。”

胭脂也不勉强,点点头,“也好,你自己小心。”

胡九娘朝旁边抬了抬下巴,“靠着银号,又是正冲大街的,往来巡视的衙役、士兵怕不比知府大人家里的还多,有几个敢惹事呢?我也请了几个护院、丫头婆子的,便是打不过,难不成还喊不过么?”

最后那话,说的已经是十分俏皮了。

两人就此道别,胡九娘也对着远处的卢娇遥遥一礼。等她进去了,卢娇才从后面走上前,满腹疑惑的问胭脂,“才刚你们说了什么?”

胭脂歪头,“说了好些话,你问哪句?”

卢娇挑眉抱胸,“呦,这才多早晚功夫,难不成竟就把你收复了?果然是个妖精。”

眼角瞥见她手里拿的簪子,卢娇又啧啧几声,“可真够下血本的。这样的玉料如今也难寻了,放到外头少说也得三五百银子呢。”

“竟这样贵?!”胭脂虽猜到可能价值不菲,却也未曾料到竟然要这么多银子,登时吃了一惊。

“罢了,”见她这样一惊一乍的,卢娇反而笑起来,“再贵也是对簪子,她本人不在意,你又何苦耿耿于怀?以后挑点东西回了也就是了。”

胭脂想了想,也是,便小心翼翼的将簪子包好后塞到袖子里收好了,完了之后才好像发现了什么稀罕事儿似的斜着眼睛瞧卢娇,“四姐你平日家对胡九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的今儿反而没多少酸话?”

“偏你这小人精来挑我!”卢娇恨恨的往她滑嫩的腮上掐了一把,一边往裁缝店走一边百感交集道:“先前我不过是气她将镖局搅和的一塌糊涂,可你的话却提醒了我,如今想来,她身似浮萍,自然想找个归宿。不过是看上一个人,做了天下大多数姑娘都不敢做的事,说了大多数姑娘都不敢说的真心话罢了,何罪之有?”

胭脂点头,若有所思,谁知不知怎的又忽然想起来才刚胡九娘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喜欢大当家么?”

“可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

哎呀,真是的,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卢娇只是见她略一走神,然后一张小脸儿刷的红透了,不由得十分好奇,“想什么呢?”

“哪里有想什么!”胭脂猛地抬高了声音,不过马上就觉得自己这样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忙收敛心神,使劲往脸上扇风,“四姐,天色不早了,咱们不要再磨磨唧唧的,赶紧去量好了尺寸选了样子是正经。走吧,走吧,走吧四姐!”

两人嘻嘻哈哈到了裁缝店,里头一个老头儿正与人量衣裳,瞧见卢娇还抽空问了个好。

“这不是四当家么?可有日子没往小老儿这里来了,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里间坐,小狗子,上茶!”

卢娇笑道:“张老伯最近越发硬朗了,年底事忙,哪里有空!今儿不就来了么。”

话音刚落,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就麻利的端了个茶壶上来,倒了茶后本能地抬脸,正对上一张带笑的芙蓉面,脸嗖的就红了。

卢娇暗笑,又推了推胭脂,小声打趣说:“瞧见了么,同你方才一模一样。”

张裁缝忙的很,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才得闲,顾不上休息就往这边来了,“四当家今儿要做什么衣裳?”

“并不是我,”卢娇笑着指了指胭脂,“我妹子,她才刚从南边过来,那里的衣裳如何保暖?可巧又得了新料子,少不得劳烦您老了。”

张裁缝点头,“正是这话,南边儿春夏秋的衣裳倒罢了,冬日断断是扛不住的。”

说着,又眯着微微有些昏花的老眼瞧了胭脂一眼,笑着赞道:“姑娘好相貌,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姓江,”胭脂道,“您老过奖了。”

“不过不过,”张裁缝摆摆手,叫人去取今年时兴的衣裳样式册子来,又一本正经的道:“我活了五十多年啦,男男女女见过多少?诰命夫人也有哩!姑娘的容貌,算是这个!”

说着,他就比了个大拇指。

这样夸自己的好话,胭脂倒不好使劲计较,便将带来的料子给他看。

张裁缝细细看了一回,连连点头,“确实是好料子,便是咱们沂源府,也只那么一家布庄有,亏得你们找我,若是找了旁人,到底辱没了!”

没想到这么个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老头儿,说起话来倒是自信的很。

似乎看出胭脂的惊讶,卢娇就解释道:“张老伯祖上便是做这行的,如今少说也有七十多年,他老人家从站不稳的时候就在布堆里打滚,手艺是一顶一的。”

胭脂恍然大悟,“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才来,哪里知道?”张老伯笑呵呵的道,又指着里头的白狐皮道:“这皮子好得很,我有几年没见过了。”

胭脂就说:“这是四姐去关外的时候买的,只是便宜了我,不巧我又没弄过皮子,便一并带来了。”

“原来如此,这两块做短袄有些浪费,长袄和斗篷都不大够,倒是长褙子好。”张裁缝点点头,略一沉吟,“我实话实说,这皮子,我弄的也不大多,不过倒是知道有人长于此道,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便将皮子交于他,保准弄的板板整整的。”

见卢娇点头,胭脂自然也没话说。

张裁缝这才重新翻看起布料,又叫胭脂自己从册子上挑样式。

胭脂才看了几页就觉得眼花缭乱,“瞧着哪个都好,简直选不出来了。”

“那就听我的!”张裁缝干脆道,眯着眼睛点了点其中一页,“鹅黄缎子色极正,胡乱作了旁的可惜了,便做一件半长袄,下面配一条银灰色马面裙,十分端庄娴雅。这雨过天晴的颜色清隽,便做一件斜襟长袄吧,你们小姑娘家家的,略束一束腰身也好看的。”

又翻到下面,略一沉吟道:“这两块提花织锦的就做琵琶袖长短袄子配棉裙,一应盘扣也是琵琶扣吧,有了花纹,其他的便可简单些。里头用方才头一件剩下的鹅黄缎子做一件小袄,露出来领子,必然十二分的好看。”

张裁缝不愧是在这行浸染了几十年的,才多大会儿功夫就给安排的清清楚楚,胭脂和卢娇听得连连点头,找不出一点儿需要修改的。

除此之外,还能剩下不少大块脚料,张裁缝粗粗一算,就说给拼一套家常袄裙,若再有剩的就连同衣裳一起还来,或是自己裁手帕子,或是缝荷包,都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

卢娇也是个爱俏的,眼见着自家妹子做了衣裳,也有些心痒难耐,就从张裁缝的店里现挑了两块料子,也叫他裁剪衣裳。

卢娇正在那头选样子,胭脂却忽然动了心思,又悄悄去到张裁缝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老伯,您这里男人衣裳可做得?”

张裁缝瞧了她一眼,就笑眯眯的,“男人女人都是人,既然女人衣裳做得,如何男人衣裳就做不得?小丫头,且把你那情郎的尺寸写下来吧。”

几句话说的胭脂脸通红,一边找纸笔一边很是心虚的反驳道:“您可别瞎猜。”

张裁缝捋着胡子看她,笑的一脸了然,“老汉我活了着许多年,什么没见过?这是好事,姑娘家到底面皮儿薄,罢了,我不说了。”

胭脂脸红红的写了两幅尺寸,想了想才道:“一并算账,都用好料子,务必做的密密实实的。罢了,一套家常,一套外穿的吧,统共四套。”

张裁缝看过,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点点头,小心的将纸吹干后收好,又麻利的报了全部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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