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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69)

这个数字对寻常匠人而言已然十分出色了。

再算上那些女人们做的针线活儿,两边加起来竟也挣了十六七两!

本来已经做好大出血准备的胭脂看着平白多出来的一小堆银锭子,就有些懵。

梅朵十分崇敬的看着莲花,“到底是莲花姐姐,果然有谋算,我是断断想不了这么周全的。”

莲花也颇得意,又眉飞色舞的劝道:“姑娘,您是个菩萨心肠,却不知人心险恶,许多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日两日倒罢了,若您一味善待,他们反而要得寸进尺,爬到您头上作威作福呢。反而是这么紧巴巴的收着,既得了利益,又叫他们不敢怠慢。”

胭脂瞅了她一眼,就觉得这姑娘当真不愧是贫民窟里爬出来的,对揣摩人心炉火纯青。哪怕从不主动欺负人,可也断断不会叫旁人欺负到自家人头上。

想也是,她从不记事儿的时候家里就垮了,娘身子又不争气,故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个小姑娘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勇敢的承担起照顾寡母、拉扯幼弟的重任。

在这个世道,孤儿寡母最容易受欺负,可她却硬是挺了过来,若说一点儿心眼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胭脂不讨厌莲花的心机,相反,更多的还是欣赏。

她喜欢有主见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胭脂就笑了,随手从桌上捻了两颗二两上下的银豆子,丢给两个丫头。

“罢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们,瞧瞧,眼睛都熬眍了,拿着去给自己买些新衣裳、首饰、糕饼果子的,算是过年的红封了。”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莲花和梅朵都深知胭脂的为人,且又过年,故而也不推辞了,只是欢欢喜喜的谢了恩,美滋滋的琢磨等会儿给自己或家人添置些什么。

“对了,”胭脂又叫莲花,“你将那乙字号的膏子给张掌柜送两瓶过去,告诉她头三日早晚各涂抹一回,干了以温水净面即可。三日后便只夜里涂抹,早起冲洗干净,再涂抹面脂。”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试验,她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三种药膏的功效。

三种药膏都对先天的功效不大,甲字号对老年斑痕效果显著,乙字号对张掌柜这种突然发作的斑痕有奇效,丙字号则更对症于长期风吹日晒所出的斑痕,用后肌肤都明显细腻润泽。

甲字号和丙字号对男女效果差别不大,唯独乙字号,十分贴合女子体质,男子使用的话虽不至于没有效果,可却大打折扣,并不尽如人意,想来就是药方基调的缘故了。

莲花应了,笑道:“张掌柜都等急了,这几日一天三遍打发人来问,奴婢这就去。”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掌柜面上的斑痕却没怎么见好,若不是实在抽不出空来,她都想亲自过来做这批试药的人了。

张掌柜不比旁人,莲花亲自去送,结果才刚出门没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冲胭脂挤眉弄眼的,“姑娘,大当家来了。”

梅朵也抿嘴儿笑,替赵恒倒了茶,不用吩咐就退去外头守着了。

胭脂就问,“你怎么来了?”

赵恒笑笑,四下打量了,见屋子收拾的竟比镖局那间还干净整洁,“你这许多天都不回去,大家都十分挂念,又不好贸然打扰,听王嫂子说今儿得空,便过来瞧瞧。”

镖局和作坊虽然是各自独立的,实际上两边往来的也很多,再加上这几日斑都没了,王嫂子难免回去同众人说道,赵恒自然就知道了。

胭脂又拿了两盘果子出来,见他面色还好,就问伤势如何。

“劳烦姑娘还记挂着,”不知怎的,赵恒这话一出口就有些酸溜溜的,“若年后再问,只怕痂皮都掉干净了。”

胭脂捂着嘴直笑,歪头瞧他,“大当家说的这话我倒不大明白了,怎么好似谁家的醋打翻了似的。”

赵恒无奈又纵容的看着她,忽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做了个揖,“江老板,后日可就是除夕了,敢问您可有空家去过年?”

“呀,竟这样快!”胭脂吃了一惊,“我当还早呢!”

“哪里还早!”赵恒失笑,“等开了春,确实离过年还早。”

这是埋怨她不搭理自己了。

胭脂也有些理亏,只是近来着实忙得很,且又忙着试验药膏子,竟不觉时光飞逝。

不过她马上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理亏,“呸,什么回家,谁跟你回家!又不是,又不是两……”

又不是两口子!

虽然没说完,可赵恒已然猜出未尽之意,眼睛里登时就放出神采。

他隔着桌子拉住胭脂的小手,因手感软嫩细滑,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

“早晚有一天是。”

第43章

过年乃是头一等大事,圣人封玺、朝廷放假,举国欢庆,百姓们更是竭尽所能的张罗。

甭管有什么烦心事儿,暂且都抛到一边,攒了一整年的银钱也别省着了,扯几尺布,买几斤肉,打几壶好酒,一家老少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沂源府经济繁荣,逢年过节更是比平日热闹十倍百倍。人为财死,各大商铺却哪里舍得买卖?除非是外地老板,非回老家过年祭祖不可,不然除了除夕当日,众人必然要张灯结彩,牟足了劲儿竞争。

你家搭花台,我家就弄门楼,使出浑身解数引客,左右不肯轻易认输便是了。

香粉宅是有本钱的,伙计们忙了一整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每年都停除夕和初一初二三日,大家都习惯了的,可唯独今年,张掌柜的深以为憾。

“可惜,真是可惜啊!”说这话的时候,她手里捏着一罐祛斑膏,一脸的痛心疾首,“要是早几日,必然能大赚一笔的!”

祛斑药膏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那会儿大家的年货早采办完了,且作为掌柜的,这种带药性的东西她也得先试一试,这不就错过商机了么,故而哪怕斑明显变淡,可却又平添一段心痛。

胭脂就笑着安慰,“银子哪里赚的完?再者,虽错过过年,可转眼就是元宵佳节,届时一样的举国欢庆,掌柜的难道还怕卖不出去么?”

张掌柜也跟着笑,不过还是幽幽道:“能早握在手里的银子还是早些的好,不然这一日不是自己的,就不安心呢。中间隔着一个年,看哪儿都是花钱的营生,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顺手将银子花没了?届时即便想买,只怕也有心无力喽。”

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论道,胭脂都听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笑。

时候不早了,两人又胡乱聊了几句,这便各自回家。

胭虎和一众熟人都在镖局,胭脂自然也是在这头过年的,不过头几天就先给作坊众人每人发了五百钱,又放了五日的假,叫他们自己玩耍取乐。

众人都没想到平日好吃好喝,又有月钱拿,还不朝打夕骂的,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望更多?谁成想如今竟还有单独的红包,都是感激不尽,纷纷跪下磕头谢恩。

中定镖局也都正经停了所有的活儿,该回家过年的回家过年,无家可归的就继续待在镖局,一群人杀猪宰牛,忙的热火朝天。

大老远就看见门上挂大红灯笼,上面漆黑的墨写着“中定镖局”四个大字,端的是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透着股别处少有的威风和气势。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雪花,洁白的雪衬着红的灯笼、黑的字,越发好看了。

胭脂站在外头端详了会儿,不多时,赵恒就从门里走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笑。

“怎的在这里傻站着?”

赵恒过去熟练地拉起她的手,觉得热乎乎的。

胭脂给他看另一只手里抱着的暖炉,笑道:“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把我自己冻死了?”

“不必冻死,”赵恒笑道,“只冻一下我便心似刀割了。”

胭脂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背后传来唐宫戏谑的调笑,“哎呦呦,这可了不得,可怜我这孤家寡人,本是不爱听这些戳心窝子的话的,谁成想老天爷这样不开眼,偏偏叫我撞上,当真是心似刀割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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