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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问林溪路险远(9)

作者: 依稀YX 阅读记录

“是……”严逸胧有些尴尬,虽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觉得说这类词很难为情,于是尽量避免提及某些太直白的字眼,“你当时给我说过。”

“那我应该只是三言两语带过,肯定不会说什么细节。如果将这种事大肆宣讲的话,是对对方的不礼貌和对彼此的不尊重。甚至都不应该给旁人说的,我既然给你说就是十分信任你了。”寻致远向来自律,虽然罗曼史堪称空白,但却坚持着基本的道德操守。

严逸胧在心里再次感叹他真是性情直爽有话就说,面对他如此的坦诚,自己也做不到太含蓄,就顺着他的话说:“你就概括的说了有这个事而已,没多说其他的。”

寻致远点了点头,越过这个节点继续探讨他和林暄之间的感情:“我认为我和他之间,相较于感情,更多的是道义。他这个人没什么心机,也不知怎么就特别信任我,对我毫无保留,不设半点防备。到了什么程度呢,比如说很多时候我轻易就有机会落井下石,并且确信能够给他难以承受的重大伤害。这样的机会有很多次,只不过出于道义层面,我认为自己不能干这种缺德事。但说到底这也只是我的自省意识和道德约束罢了,而不是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厚。他把我当成挚友,对我推心置腹,而我对他所做的,只是尽可能给他对等的回应而已。假如他背叛我,在我看来只是今后不需要再对这个人回应信任而已,完全不会觉得心里有多难过,甚至还可能有点轻蔑,觉得他此前对我的感情荒唐可笑。”

严逸胧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他头一回听说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相处模式,又隐约感觉这种状态不够稳固,长期持续的话难免会出问题——就像现在寻致远和林暄这样。“你现在说这些是认真的吗?真不是气话?其实我感觉你平常对他也挺关心的,像个哥哥似的照顾他。”他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问过他觉得我对他怎么样,他说我挺好的。但全部他认为的好,都是我作为感谢所给他的回应,仅此而已。我很不喜欢他的性格,但能看出来他对我没什么戒心,既然他真心实意关心我,那我就从道义层面约束自己不能辜负他,所以有时候我会做一些为了他好的事。如果仔细分析我为他做的事,会发现其实每件事都有他的影子,是因为在此之前他曾经这样对我,所以我才试着尽量能做出同等的回应。”寻致远努力将语气放平缓,一字一句都说得格外认真,像是在审视自己一直以来的种种做法,他很想给自己定义一个对错。

“你这样就……有点不太好了。”严逸胧觉得感□□很难草率的用是与非来判定,只能说谁投入的感情深谁就更容易难过,“如果他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而他又很喜欢你,还一个劲儿的对你好,那他应该挺伤心的。”

“我知道,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渣。可能是因为愧疚吧,我有很努力去回馈他的真心。我看得出来他很在意我,我对此非常感动并且感谢他,于是尽可能去回应他的心意,没有白白占着他的情谊,更没有借此来利用他或者伤害他。我说过他太淳朴使我想保护他,也担心他这种个性很容易被人欺负,这些都是真心的,但我知道这不是出于朋友情谊,只是出于我个人所信仰的道义,是我感谢他对我付出,同时自律约束自己不能辜负他。我觉得我算比较细心的人,很多时候,他或明或暗对我的种种关心照顾,我大多都有所体会,也是真的很感谢很珍视,但我却做不到把他当成铁哥们,因为我是真的很不喜欢他这个人。”寻致远感到无措,忍不住摸起书桌上的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将注意力分散一部分使自己没那么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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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无分

严逸胧想了想,试着给他提个建议:“我觉得,朋友感情应该可以有吧?只是朋友的话就没那么多限制了,哪怕不同性格的人也能玩到一块去。”

“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的,然而事实是我对他确实连朋友感情都没有。性格不同的人当然可以愉快相处,但你也知道,在我身上自我厌弃的情绪非常重,我真的特别讨厌自己心里那些阴暗的想法,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阴暗不堪。而林子的外在性格和我有很多相似——我不妄言他内心,主观的东西我不能轻易评论,所以只说客观事实——除了性格以外,成长经历、家庭背景、生活环境等等诸多方面我和他都很相似,刚认识的时候还感慨说过对方简直是镜子里的自己,这种高度相似致使我实在是没办法做到把他放进朋友关系来看待。”一个晃神,手指夹着的笔被甩到了地上,寻致远俯身捡起,朝严逸胧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严逸胧摆摆手表示无妨,想要劝解几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也只是端过杯子递到寻致远手里,说:“水还温着,别放太凉了。你俩的事我也不太方便掺进来,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是我能做得到的你就尽管说。”

“我真正被他感动到是在去年暑假里,那是我抑郁症最严重的时期。”寻致远埋头喝了大半杯水,继续讲他和林暄之间的故事,“我觉得每天都特别痛苦,然后有一天下午想要自杀。估计是因为病的不轻,我特别矫情也特别作,在QQ空间发动态,一会儿发张割腕流血的照片,一会儿发张写遗书的自拍,还发了一大堆类伤感散文风格的绝望段子。那时候我还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让太多人把我当笑话看,提前把联系人列表里不熟的同学都删光了,整个账号就只留了你们七八个好朋友。当时你们基本都在学校上课,虽然名义上是暑假,但学校历来习惯搞集体补课,所以也就没人理我。”

严逸胧很震惊,忍不住插话道:“我是真的没有看到,我也没想到你那时候有这么痛苦……”他从未听寻致远讲起过这件事,现在虽然寻致远说得云淡风轻,可他听来心中却免不了有些难受,“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寻致远用手势制止了他的自责,继续讲当时的事:“林子当时住校,他妈给他在网上报了辅导班,所以他能每天带着手机。他查课表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我发的那些动态,他就向班主任扯了个谎说有急事需要请假离校等晚自习再回来,然后找同学借了辆电瓶车赶紧到我家确认我的状况。等他来到我家,看到的是我割腕流了很多血,垃圾篓里扔了很多带着血迹的卫生纸,我还因为连续多日的失眠而忍不住吃了大量安眠药,所以当时我整个人的意识不很清醒。然后你能想到他怎么了吗?”讲到这里,寻致远苦笑一下,突然卖了个关子。

“他是……抱着你哭了吗?”严逸胧发自内心佩服林暄对寻致远的重情。

寻致远做了个深呼吸,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不是。他是直接跪在了我身边,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然后哭着说他愿意和我同生共死,说求求我不要撇下他独自一人。”

“这……”严逸胧觉得也许此刻自己没必要多说什么,全神贯注去倾听这段故事就是对这份感情的最高尊重。

“直到我对他说‘好’,他才站起来,然后和我并排坐在床沿,紧紧搂住我,力气大到简直要将我揉进他身体里。”寻致远有些恍然,觉得这段回忆好像不太真实,“我就是从那时起,才真正看重他,开始尽可能给他回应。在那之前,由于他比我小一届,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教学楼,所以平时见面的次数很少,只是经常用QQ聊天。虽然他说我俩很像,觉得遇到了知己,但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多聊过几次的网友而已。”寻致远有片刻失神,顿了顿,轻声说,“我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在他心里我有这么重要。”

“那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愿意给他个机会吗?”严逸胧听得有些心疼,他很难想象林暄是怎么做到如此深沉,只觉得轻易不动感情的人,一旦动情,就会地裂山崩④,就像林暄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对于从心里认准了的人,就是难以想象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