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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69)【CP完结+番外】

作者: 戴林间 阅读记录

“你看杜勋小我两岁,刚认识那会儿他在暑假实习,天天围着我转,黏得我都烦了,天天问我为什么总那么忙,对他不闻不问,公司里面的人那么讨厌为什么不辞职,工作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我笑他说‘你懂个屁’,他还不服气,说我装老成。现在他也上班儿了,一回家就躺沙发,再也没坐一个半钟头的车给我买过水晶包子了。”

我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酒,说我跟孟潜声实在没什么好吵的。

关庭跟我碰杯,说那多好啊,求都求不来,好好珍惜。

那是研二的五月,有一个漫长的春天。

我觉得我挺珍惜的。

但是今天又跟孟潜声吵了一场。

舞池里的音乐声太大了,我费力地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我们为什么吵架。

我先前写的那篇稿子压了很久之后终于过了,但是查老板只署了自己的名字,没有我的。我无意中从查老板的一个博士生那里看到的,当时气昏了头,说了些很不客气的话,那位师兄也当即翻脸,冷嘲热讽了两句,大意说我真把自己当盘菜。我心里不平,打算回学校后找查老板理论一番,电话里跟孟潜声抱怨两句,他让我别作声,最好再跟那师兄道个歉。

我说孟潜声你他妈王八蛋,混社会混成个畜生了。

这么难听的话,他也不反唇相讥,只说你要毕业了,生杀大权都捏在导师手里,由不得你。既然那篇论文没有多重要,就算了。

这破学位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要了。我说。

我不是想教育你,何獾。但是能有那个命意气用事的人是少数。

我说,你给我滚。

孟潜声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犬儒主义混账。

社会真他妈是个大染缸。

我迷迷糊糊地想起那些话,心头的火又噌地烧了起来,想立刻提起孟潜声的衣领一顿拳打脚踢。酒保见我嘀嘀咕咕,问我还要什么,我问他几点了,他比了个手势,我不知道那是十一点还是一点,从兜里摸出捂得滚烫的手机,眯缝着眼努力聚焦。

屏幕上显示有四个未接电话,早一个是孟潜声的,后面三个都是瞿男,还有一条她的未读短信。

居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手机快没电了,我直接按了关机。

我走到酒吧斜对面的酒店,几步路都出了一身汗。刚进房间,久不流通的空气味道恶心得我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酸意上涌,立马钻到卫生间里吐了个底朝天,事后怎么脱衣服洗澡再躺到床上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回到家是第二天下午。

我爸已经走了,姨妈舅妈们也不在,家里冷清清的,只有我妈一个,正在剥笋。一见我,她就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昨天的战绩,说我爸终于让步,给我姑姑转院到省医院。

“我们家终于清静了。”

我说“哦”,在冰凉的沙发上坐下。血液轰鸣着往天灵盖上灌,整个人头重脚轻。

“我还没问你,你昨天去哪儿玩了?打你电话也关机,家都不知道回了,越来越野!你闻闻衣服上,是不是去喝酒了?都有哪些人?现在外面这么乱,出了事都不知道!你真的是不挨刀子不知道痛,要是哪天真出事了,那才好看了……”

我不理她,把手机充上电,重新换了套衣服,穿到一半,手机忽然响起来。

我说,喂?

那头说他是某公安局警察。

我说,警察?

他说是的,听我同学和老师说我回家办事,问我现在是否在家,什么时候回校。

我说明天回校,问出了什么事儿。

瞿男是你的研究生同学吧,他说,你的老师和瞿男以前的同学都反映你们关系很好。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她是我师姐,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说,瞿男昨天夜里从政大文学院的五楼跌落,当场死亡。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尽快回来,我们需要做一些简单的调查。

我点开那条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七分。

“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

第45章

我两天没合眼。

一合上眼,眼前充斥着大团似红似绿的光斑,大脑神经绷得僵直,扯得头皮都发痛。说不清紧张还是兴奋,这两种情绪很容易让人搞混,它们都让人的血液忽冷忽热,身体关节无法自制地微微颤抖,躯干正中的胃凹成一个窝,胃酸翻江倒海,准备从里向外把整个身体腐蚀干净。

三十多个小时后,一切感觉彻底消失殆尽。幻觉般的兴奋感,使人忍不住握紧拳头的心悸,耳朵里不断响起的嘈杂人声,喉咙里难以缓解的干渴带来的灼痛,甚至于大脑疲倦后沉甸甸的迟钝感,都潮水般退去。这两天天气突然回暖,厚被子还没来得及换,整个人成了退潮后的沙滩,潮湿、滞重,冷冰冰的咸腥。

孟先生是周末下午回来的。

还不到三点钟,我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因为接连几天破碎的睡眠,上楼梯时整个脑子的血管都涨得钝痛。我听见他进门的声音,眼皮却还盖得严严实实。

“何遇君。”

我坐起来,血管和心脏又开始咕嘟咕嘟地作怪。孟先生只穿了一件衬衣,西装外套也许扔在了进门的沙发上。他径直走进卧室,在阴影最深的床沿上坐下,手背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青得发蓝,像志异故事里披着人皮的妖怪。

“怎么不接我电话?”

“忙。”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说:“要不是魏乔告诉我,我还一点儿不知道。你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们不是在吵架吗?”

我笑了笑,抬头看他,确保自己的语气和表情除了传达温和的玩笑,不会产生任何其他的歧义。

他盯着我,没笑,不过也没生气,可以说是静无波澜,像挂在什么地方的体面又漂亮的画。

“你们BBS上那篇帖子,是你写的?”

“是。”我又情不自禁地笑了下,然而肌肉没跟上指令,那表情更像一个不自在的抽搐。

“举报信也交了?”

“交了。”

“都给谁了?”

“纪委办公室,院系……反正都有。”他的眼珠一动,我猜到他想问什么,“昨天交的,等会儿晚点我就要去系办。”

他默不作声地望了我很久。

我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这样沉默,像死寂的深山里吹起一阵叫人怪不舒服的风。

“还没拿到学位和毕业证,要是查朋义威胁你怎么办?”

“那不是又多了样证据吗?”

“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四点半。”

“我陪你过去吧。”

我觉得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爱得滑稽:“学校还能吃了我?”

孟先生笑了一笑,说:“你确实胆大。”

我凑到他跟前,谨慎地端详他脸上每个部位细微的动作:“你不生我气了?”

他一只手搭在我后颈上,往前一拢,我们的额头就轻轻地碰到了一起。这是他亲昵时的一个习惯动作,跟动物纪录片里那些懒洋洋的猫科动物如出一辙。

“对不起。”我说。

他没看我,两扇睫毛向下垂着:“嗯?”

“我那天不该骂你。”

他没应声,吻了一下我的脸。

卧室的窗户大半关着,厚实的棉布窗帘映得屋子里青幽幽一片,阳光逃脱窗帘的桎梏,艰难地钻进来,帘子有气无力地晃动,那一绺金影就在床头的墙壁上闲庭信步,像是芭蕉叶底下小憩的竹叶青,张着一只黄澄澄的冷眼睛。体温的热意从衣服下面透上来,我闻到他耳后乍隐乍现的香气,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额角,想要缓解心里横冲直撞的焦躁。

“你没有觉得错,是不是?”

他很不解:“什么?”

“查朋义把我的稿子单独拿去发表的事儿。”

他拍了拍我的背,说:“我没说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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