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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乱(20)+番外

作者: 纸扇留白 阅读记录

傍晚出门,找不见明山,便让白宵跟着,去锦城巡视。

巡视之前,去了一趟天元街。

“买卖楼”很冷清。苏瑛领着小敏一大清早出门玩儿去了,留闻五看家,傍晚了还没回来。

闻五满腹怨言地啃包子,啃了一天包子,因为没钱。

因此当看见宣于唯风踏进门的时候,沉寂的心沸腾了,脑子开始喜滋滋地幻想:怎么诓他请我吃饭呢?

闻五顶着一脸傻笑打了个招呼:“宣于大人,我还以为你今后都不敢来我这儿了呢。”

宣于唯风边走进来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如扔一支飞镖一样甩到闻五面前:“你的酬金。”

闻五的两根手指头夹住纸张,抖开,狭长的眼睛顿时惬意地眯起:“一千两啊,出手这么阔绰!”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着,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重的猪肉白菜味儿,宣于唯风不自觉摸了摸鼻尖,目光落在闻五叼在嘴里的包子上。

闻五侧目,又咬了一口包子,没什么诚意地问:“要吃吗?”

“我不吃猪肉白菜馅儿的。”

“嘁!还挑?!”

闻五不屑地瞄了他一眼,两根手指头捏起银票,推还到他面前:“这次算我要还了你救苏瑛的人情,这钱,拿回去吧。”

宣于唯风没甚么犹豫地收了回去。

又见闻五半个身子趴在桌上,咬了一口包子,恹恹地说:“昨天开了个玩笑,别在意啊。”

“不会……”,宣于唯风轻轻“哼”了声,“前几天伙房师傅猎杀了一头黑熊,跟我拼一场酒当作赔礼怎么样?”

“在哪儿拼?”

“自然是屯营。”

闻五立即遗憾地拒绝了:“最近生意挺忙的,实在没空,等有空了一定去。”

“你这是不敢吗?”

闻五撩起眼皮,看见宣于唯风正等着看自己笑话,立即将包子全塞进嘴里,脸不红气不喘地点头了:“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是不敢。”

宣于唯风嘴角一勾:“拿上来——!”

闻五心里“咯噔”一跳,不是不在意了么,敢情还是记恨上了?

又一个少年走进“买卖楼”,闻五认出正是昨天的白宵。

白宵手里托着一个木盒子,闻五眯起狭长的眸子看了半晌,怎么看都像是个极普通的盒子。

直到盒子放到桌子上,听宣于唯风说:

“这是谢礼,以后谁也不欠谁。”

方才恍然大悟,直勾勾盯着盒子跟他冷冽严肃的面孔,闻五顿了一顿,心有怯怯然地问了一句:“里面什么东西,不会是暗器吧?”

宣于唯风嘲讽的冷笑赫然出现在眼前,闻五不禁心生了一种被鄙视的错觉。

“我还有事,白宵,走了。”

“好的,老大。”

少年跟在宣于唯风身后,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扭头,挤眉弄眼地,朝闻五做了个鬼脸儿。

闻五:“……”

嘁!

闻五左右看了看,随手掰了一小块儿包子皮,坐在椅子上警惕地歪着脖子,屈指一弹,包子皮打碎了盒子上的小锁。

只听得“啪嗒”一声,盖子弹开,里面应该是暗器……

呃……不对,是活的。

皮毛光滑、体型肥硕,一条细细的尾巴拖在后头,正“吱吱吱”地啃一个花生。

“耗、耗子……耗子?!——是耗子啊!!——”

瞬间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凄惨悲嚎。

老鼠圆溜溜黑豆子的眼珠子看了闻五一眼,继续啃花生,丝毫不怕人的。

“哇啊啊啊——苏瑛——小敏——救命啊啊啊啊啊——”

闻五“嗖嗖”地冲向大门,哪料拉不开,门被反锁了。

——是宣于唯风!

“小爷杀了你啊啊——不对,苏瑛……小敏……救我……”

闻五身上还残留有包子味儿,老鼠啃完了花生,“哧溜”一声朝他奔来了。

身高八尺、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儿郎看见老鼠顿时变成了身娇体弱迎风倒的二八少女,浑身瑟瑟发抖。

门外,宣于唯风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闻五的悲嚎,听得心满意足。

紧接着,白宵拎着一麻袋蠕动的老鼠从宣于唯风的面前走过去,“忽腾”一声扔进了“买卖楼”。

瞬间“买卖楼”里凄厉的尖叫声几欲刺穿耳膜。

“走吧。”宣于唯风说。

白宵跟上:“老大,你怎么知道闻老板怕老鼠啊?”

宣于唯风“哼”了声,目光犹如笼罩了一层迷离又苍凉的寒雾,又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却摆脱不掉的追忆一般,再一眨眼,又恢复了往昔的锐利与冷峻。

身后急惊风似的拍着门:“呜哇哇哇别出来别过来别过来苏瑛——小敏——你们在哪儿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快回来救我!!——”

刚走出天元街,就遇上了满载而归的苏瑛跟小敏。

小敏嘴里含了个米酒团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跑,看清前方的宣于唯风时,立即吓得缩手缩脚。

白宵则心虚地往后躲了下,半个身子藏在宣于唯风后面,眼神闪烁游走,意外撞上了小敏同样胆怯乱瞄的视线。他顿时害羞地笑了笑,露出两个稚气未脱的酒窝儿。

苏瑛走到宣于唯风面前,打了声招呼:“宣于大人。”

宣于唯风点了点下巴,说:“闻老板在找你们。”

“那我们先走了。”

苏瑛看向小敏,小敏会意,忙低头匆匆走了过去。

小敏玩儿得开心,脖子里的玉坠子不知何时跑了出来,路过白宵身边时,白宵立即惊奇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宣于唯风听见了。

“啊?哦,没事,老大,可能我眼花了。”

回到屯营,明亮的篝火冲天而起,周围几十个赤卫军正喝酒划拳乱糟糟叫嚷,酒气混杂着烤肉味扑鼻而来,正眼一看,火堆上赫然架着十几只烤得滋滋冒油的肉腿,还滚着几锅汤汁浓稠的骨头汤。

白宵抽了抽鼻子,流口水:“好香……”

几个青年已然醉倒,抱着个酒坛滚到地上打呼噜,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不服输:“再来再来……小兔崽子,爷不灌得你六亲不认,呵爷跟你姓!”

宣于唯风按了按抽搐的额角,忍着喷薄欲发的怒火,问:“这是怎么回事?”

长得贼眉鼠眼十分精明的郑玄托着账本走过来,镇定自若地翻开几页,指着上面说:“这几次咱们得了不少银子,让兄弟们开开荤花不了几个子儿——那肉是明山今儿从山上猎来的野猪肉,就几坛酒是从地窖里搬出来的。”

“明天的巡视……”

“凡喝酒的都找好替班的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宣于唯风不好再发火,目光巡视了一圈儿,看见白宵已经被拉进去灌了几碗酒,脸颊很快变得酡红。

他心下叹了口气,又问:“明山呢?”

郑玄皱眉想了想:“好像是太累了,回屋睡觉去了。”

明山的房间跟宣于唯风的挨着,都在竖着葡萄架、栽了几棵果树的篱笆院子里。

宣于唯风推开明山的房门,看见明山果然在睡觉。

今晚月色皎皎光华盈满,月光洒落进窗台,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站在床边,目光望向熟睡的明山时柔和得不可思议,仿佛吹拂过烂漫山野的杏花微雨。

这时明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才恍然惊醒,忙将装满了蜂蜜的白瓷瓶放到桌上,再安静退出去,带上了房门。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合上,朦胧黑夜里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白瓷瓶时,盛满了贪恋的眼神顿时像死灰复燃一样迸溅出几粒忽眀忽昧的火星,然而没持续多久,又熄灭了。

……他想到了姐姐,明水。

那个爱慕了宣于唯风十多年却始终不敢开口的小心翼翼忍受着孤独的温柔女子。

明水、明山,拥有一样纯良柔善的面庞,可是他却没有姐姐的坚忍与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