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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乱(38)+番外

作者: 纸扇留白 阅读记录

闻五笑得险些跌下石狮子,目光转向解剑山庄大门,细细观察那些前来吊唁的或哭或悲伤的人脸,眼里笑意渐退,逐渐变得淡然。

“那个君玉染,真的跟小七一样,又笨又蠢……活让我操心。”

……

夜里,君殊守灵时,袖中收拢了一只草编蜻蜓。

君玉染缓步走来,道:“只有你一人?”

“他们在的话,你反而不会出现。”君殊抬头望着他,目光怜悯,“你本不用走到这个地步的。”

“你总是这样,假惺惺地装好人。”君玉染突然觉得悲哀,“我一直想赢过你,耍手段又怎么了,我无非是想赢一次,可你总不让我如愿。”

君殊垂眸,清雅的面孔依旧端方沉静,像是戴着一副无懈可击的君子谦谦的假面,从始至终,他的神情淡然无波,道:“你为什么执着赢过我,你该知道,你比不过我的。”

“因为我心术不正么,哼,君殊,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你死。”

袖中握紧的瓷瓶越来越冰凉,似乎透过皮肉,骨骼都冻得发僵。

君殊站起身,请了一柱香,走到他的跟前,道:“师父生前待你不薄,上柱香吧。”

“那是你的师父,不是我的。”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酸涩难忍,“我杀了他,他应该不想见到我。”

“不是你杀的。你虽然心性不端,但大奸大恶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映月湖的机关图,是我亲手交出去的。”

这是一场交易,渡雪时顺利潜入听雨阁杀了君正瞻,他拿到化功水,但却没有赢。

“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赢我?”君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君玉染心中顿时有了报复的快|感,秾艳的面孔展露一抹极其清傲自负的笑容,道:“以前是,现在不会了。如你所见,我对赢你的执念太深了,这已经成了我的心魔。我就是为了除去这个心魔来的。”

“怎么除去?”君殊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丝的疑惑与防备,但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你要杀了我吗?”

“……是的,我要杀了你。”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心有灵犀般一同拔出长剑,指向彼此的脖子。

君玉染道:“杀了你,我就解脱了。”

君殊却话锋忽转,问:“那天弄疼你了么?”

君玉染一愣,随即胸口翻涌起浓烈滚烫的怒火,霎时逼红了他的眼睛,视线里的君殊都开始摇晃。刻意被抹去的耻辱的记忆冲进脑海大肆翻腾,他突然觉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捂住胸口,痛苦又恶心地干呕。

“那是你咎由自取,我不后悔,只是……”,松手,长剑跌落,君殊两手空空伸展开手臂,让胸膛对准了他的剑,“你喊疼的时候,我已经清醒了,只是你太美了,我不想停手,想继续下去。”

“你、你住口——”

“抱歉,我无意伤你至此。你若是想杀了我,我绝无反抗之意。”

都道君子好德如好色,简直笑话!眼前君殊承认地坦荡荡,闭上眼睛赴死也是坦荡荡,身正影直,一副铮铮铁骨大义凛然的君士模样。

君玉染觉得更难受了,头昏脑胀,摇摇欲坠,道:“从头到尾,都是我枉作小人了。”

“叮”地一声清响,长剑滚落到了地上。

君殊抬头看见摇摇欲坠的君玉染靠在门框上,急忙上前:“你怎么了?”

视线下移,几枚破碎的瓷片从袖中掉落,锋利的棱角沾着血迹。

君殊心急如焚,刚拿起他的手,下一刻被狠狠挥开。

君玉染朝他吼:“你走开!——别碰我!”

君殊被推开了几步远,神情有些悲凉,道:“……你的手受伤了。你如果讨厌我,我会离远一点。”

果真,他说完就后撤了几步,目光仍落在君玉染脚边沾了血迹的碎瓷片上,心头隐约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君玉染听到了,反应好像很迟钝,茫茫然举起手,像是无知无觉一般,逐渐地,如水墨般的瞳孔映出碎瓷片刺破皮肉流出鲜血的手掌,他才回神一般,愣愣地看向君殊,脸色青白交加,毫无半分人色,嘴里喃喃道:“……我受伤了,捏碎了瓷瓶……怎么办?”

视线缓缓移到君殊的脸上,又变得狰狞可怖,一字一顿,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

“又是这样,每次我要对你行不轨之事,最终都报应在了我自己身上。君殊,你真是好福气,是不是善事做多了,连老天都帮着你。”

君殊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君玉染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不知走了多久,觉得越来越冷,手脚都要冻得麻木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冷,想休息,但他知道,不可以停下,杭雪舟还在等他。

艰难地挪动了几步,再也撑不下去,一阵天旋地转,他倒下了下去。

“不,青丘陵……”

他喃喃着,草屑与尘土糊在脸上,连呼吸都很难受。

就在这时,一双雪白得不沾灰尘的靴子停在了他的跟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拽住了那人的衣摆,哀求:

“救我,青丘陵……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君玉染:都怪你,我受伤了,中蛊了,真要是死了,都是你的错!

君殊委屈:明明是你自己捏碎了瓶子才中蛊的,为什么怪我?

君玉染:就是你的错,哼,你还想狡辩吗?亏你是君子,敢做不敢当,我看不起你!

君殊:……好吧,是我的错。我不该比你优秀。

青丘陵孤家寡人的杭雪舟飘来飘去求存在感

☆、第三十四回 子不归

一陵复一陵,花开花落终年繁花似锦。落花逐流水,潺潺匆匆的春陵溪不知通往了何处,只知两岸一处是春陵,另一处是青丘陵。

宣于唯风找到青丘陵的茅屋时,很是惊讶,道:

“我从来不知道十景陵有这么一个地方。”

走进小院,入目一片苍翠浓郁的青藤花架,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落花,像是无人打扫,一身黑衣的杭雪舟盘腿坐在木桩上,眼神期许地望过来。

……可惜,不是。

眼神落寞下去

这幕场景让宣于唯风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看到了当年坐在花树下漫长岁月里静止不变地等待的渡景。

一旁的闻五道:“你不要等了,君玉染不会回来了。”

杭雪舟缓缓转动眼珠子,将视线从门扉移到闻五的身上,嗓子咕哝了一下,像是发出了一声悲伤沉重的嘶吼,问:“为什么不会回来?”

“你不必知道原因,我想君玉染也不想你知道。”

闻五忽然抽走了宣于唯风腰间配带的长剑,走向杭雪舟,看那架势,是要一剑刺上去。

宣于唯风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闻五不理他,持剑当空劈下,道:

“拔出你的刀”

剑势霸道恣意,如挟风卷云而下,猎猎激荡,杭雪舟只来得及凌空跳下木桩,移步几丈外,木桩“哐当”一声化为粉碎。紧接着,调转剑身,纵身一跃如鹰鸾振翅,居高临下对着杭雪舟,当空又一剑横空劈下。

这一劈,犹如雷霆之怒气势万钧,足以碎裂山石。

被逼到如此境地,杭雪舟还是不肯拔出负在背上的长刀。

“我来告诉你,那把刀名为‘镜云’,是我宵想了很久的名刀。”

闻五来势汹汹,周身笼罩着暴戾阴嫠之气,手中长剑更像是一把杀意腾腾的魔刀,隐有风云变幻的气势。

“我求老头子求了十几年都没有给我,却原来是送给了你!”

一剑劈散了花架,眼看茅草屋也要毁坏,杭雪舟终于有所反应,急道:“这把刀是十年前晏先生所赠,意为守护,不是为了争胜。”

闻五立即收剑,转身投进了剑鞘,道:“原来如此。这把刀,只为了君玉染挥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