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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四朝(100)

扶玛迟疑了下,道:“常惠和冯嫽都是汉人,他们是你的得力手下,只要你敢担保他们日后不再找我麻烦,我也可以尽释前嫌。至于清灵么,她不就是个西域人吗,我怎么对付她,你也要多管闲事啊!我从小到大没人敢对我不敬,更别说被人打得半死,这笔账我迟早要跟她清算,谁也别想插手。”

刘烨心里在冷笑,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在跟她谈条件。

“哦,那么索朗呢?如果我要你离开索朗,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来缠着他,你答应吗?”

扶玛的整张脸明显扭曲,眼中的寒意直逼刘烨,僵持了几秒钟后,她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只要你愿意放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他的心都不在我这儿了,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呀!这几天我算是想通了,我以前真是太傻了,我是公认的草原之花,又不是没有人要,干吗非得在他那棵树上吊死!”

这一听就是假话,扶玛说她什么都答应,也就是什么都没答应,她至始至终都没说过索朗的名字,都是用“他”来代替,如果刘烨把“他”想成翁归靡,那就是她的事了。

刘烨没什么跟她说的了,扶玛这种人死不悔改无可救药,就算她再三保证也不作数。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回去了,你休息吧,好好养伤!”刘烨起身要走,扶玛存不住气,追问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刘烨没有回头:“明天,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听她这么说,压在扶玛心头的千斤大石总算落地了,她拿起勺子搅了搅那碗粥,想起自己说过这碗粥可能被下了毒,觉得晦气,连忙放下勺子。端起旁边盛满水的碗,喝了几口无味的清水。

“我就知道你是个识相的人,留着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总是要放了我的。”扶玛放下水碗,擦了擦嘴,怡然自得地说,“放心,我下了山,就回草原去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不会再有牵扯……”

她凭什么笃定她们不会再见面?除非她认定刘烨再也不可能回到草原!

刘烨转身带上门,看了眼那空空的碗,重又将门锁上。她在门外站了好久,听见扶玛骂她贱人,听见她阴险得意的笑,听见她痛苦的呻吟。

“扶玛,你跟我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除了那句,我给你下了毒,这是真的。”

刘烨走的时候留下这句话,扶玛已经听不到了,她在屋子里翻来覆去地打滚,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肝肠寸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房门,声嘶力竭地叫道:“索朗,救我,索朗,索朗……”

翁归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直冒冷汗,他看向漆黑如墨的窗外,“砰砰”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梦见了扶玛,扶玛血流满面五官模糊,看不清她的样子,却又能肯定她就是扶玛。她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极其痛苦地哀嚎,忽然,她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中折断,她的头渐渐往脚尖靠拢,披散的长发沾满了从她嘴里流出来的污血,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狰狞的曲线。

扶玛张开嘴大口吐血,含糊地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她的头贴在脚上,流尽最后一滴血,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梦真实的可怕,即使翁归靡知道那只是做梦,还是不由心慌。他挣扎着坐起来,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他记得昏迷前跟扶玛在一起,扶玛哭着求他跟她回草原,她说她可以原谅他和刘烨,保证没人伤害他们,只要他肯跟她回去。

翁归靡还是拒绝了,从他离开草原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回去,除非跟刘烨一起回去。拒绝扶玛之后,他看她的表情有些异样,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喝下她递给他的一杯水,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昏迷了多久,扶玛现在怎么样了,刘烨应该不会为难她吧!还有,她会不会逃下山,万一乌布吉知道了这一切,他们就全完了!

翁归靡站起来,感觉身体很虚弱,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走路都是轻飘飘的。推开房门,他认得这里是山上,东张西望了半天,找到软禁扶玛的房间,迫不及待地直奔而去。

深更半夜,房门竟然完全敞开,依稀还能闻着阵阵血腥气,翁归靡心里的不安逐渐扩散,那个恐怖的梦境浮现在他眼前,扶玛空洞的双眼,模糊的面容,身下流成河的污血……

“左贤王……”从屋里跑出来的冯嫽惊讶地看着他,神情大变,匆忙上前拦住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起来了……我、我送你回、回……”

翁归靡一把甩开冯嫽,她反常的表现更坚定了他进屋看个究竟的决心,这时,常惠在门口挡住了他,沉声道:“左贤王,请回吧!”

“谁也别想拦着我……”翁归靡怒吼一声,吓得冯嫽后退了数步,她看着常惠不知如何是好。

常惠像根柱子杵在门口,血腥气越来越浓,翁归靡几乎可以肯定扶玛出了意外,他握紧了双拳,眼里布满血丝,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一字一句道:“让、我、进、去!”

常惠叹口气,侧过身子让他通过,翁归靡步履艰难地走进去,不安地看向那片黑暗。

第三十六章 哀莫心伤

翁归靡看到的景象与他的噩梦如出一辙,扶玛扭曲的身体躺在血泊里,沾满污血的长发一缕一缕地黏在地上,她的头贴着脚,脸朝外对着他。

浓重的夜色渐渐褪去,天空泛起黎明前的灰白色,透过窗户照在扶玛身上,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空洞地可怕,透过脸上凌乱的头发,直勾勾地看着翁归靡,像是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

翁归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要破膛而出。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死相恐怖的也见得多了,小时候经常看他的父亲处决犯人,斩手斩脚割鼻子剜眼睛的已是见怪不怪。他的母亲被左夫人毒死的时候,老贤王当着他的面砍下左夫人的脑袋,他至今还记得,那颗脑袋滚到他脚边,毒辣的眼睛死盯着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爱过的女人,扶玛也会死在他面前,而且还死得这么惨!

“扶……扶……”翁归靡不敢相信他看到的都是真的,生怕叫出她的名字,就再也难以挽回。

常惠看不下去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应该尽快处理好尸体才是,免得节外生枝。他看了眼冯嫽,冯嫽为难地苦着脸,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翁归靡解释。常惠知道她也帮不上忙,索性将所有后果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扶玛浑身的伤也能解释清楚。

“她要逃走,听到动静我就进来了,天黑我也没看清楚,一不小心出手重了就把她打死了。左贤王,你要是怨我我也认了,但我不后悔杀了她,留着她我们都有危险。既然人都死了,我就先把她埋了吧,你要问罪也等我回来再说!”

常惠这几句话说得很流利,听起来不像是说谎,他大步走上前,俯身去扯扶玛的衣领。

“住手!”翁归靡沉声喝道,手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伤心地看着死去的扶玛,一步步走向她,蹲下来,将她脸上的乱发拢整齐了,取下她脖子上的挂坠,装作漫不经心地沾了沾地上的那摊血。

“常将军,你说,是你失手打死她的,对吗?”翁归靡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枚变了色的银质挂坠,语气越发地沉重。

常惠一向直来直去,他将扶玛这条性命揽上身,就没想过给自己开脱,他回答地铿锵有力:“没错,就是我打死她的,我就算打死她,也不能让她逃走。”

“扶玛生前是挨了打……”翁归靡察看她脸上身体上的淤青,话锋陡然一转,“但这些伤不足以致命,她真正的死因是中毒!”

翁归靡冷漠地看向常惠:“你是怎样毒杀她的,可否跟我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