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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四朝(175)

“这叫以讹传讹!”图奇棠简单明了地下定论,“谁说怪物练的是息陵教的功夫?我在安息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吃人的怪物,道听途说的传闻也能当真?老葫芦,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诬蔑息陵圣教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要是不知悔改执意造谣生事,我是决计不会放过你的。你该庆幸这是在龟兹,如果你敢在安息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不用我开口,千千万的息陵教众都会视你为敌。”

药葫芦缩着脑袋,点头哈腰道:“是,是,我知错了,我老糊涂啦,王子殿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老糊涂一般见识啊!说话之前我就声明过了,老头子我说话不知轻重,如有得罪之处还请王子殿下多多包涵,你也答应了呀,难道现在又要反悔么?”

“以后休要胡言乱语,否则,等你成为众矢之的,我也难以保全你。”图奇棠淡淡地瞥他一眼,拂袖而去。

“是,是……”药葫芦不停点头称是,目送图奇棠走远,怏怏地扁扁嘴,轻哼了声,自言自语道,“臭小子,不过就是能言善辩而已,有什么好威风的,净会吓唬人!等老头子我找出证据,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呸!”

图奇棠匆匆回到寝宫,遣退所有侍从,熄灭灯烛,独自坐在窗边。死寂的黑暗将他包围,心里的恐慌再次蔓延开来,图奇棠努力回想刘烨温暖的怀抱,闭上双眼,当做刘烨就在身边。

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那段过去,但却有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巫女也好,药葫芦也好,他们有什么资格干扰他的人生。可恶,实在可恶,他受够了自以为是的人,他早已不是受人掌控的傀儡,为什么总有人提醒他记起过去。

图奇棠心烦意乱挥拳打落一扇窗户,退到院外的侍从听到动静探头观望,畏惧图奇棠的怒气,躲着不敢现身。

不知从何处传来萧瑟的笛声,图奇棠眯起灰眸咬紧牙关,胸中怒火熊熊燃烧,愤而握拳跃出窗外,纵身翻过院墙,直奔笛声而去。

第五十一章 艰难试炼

王宫某个角落传来萧瑟的笛声,时而低吟婉转,时而凄然幽怨,时急时缓时高时低,睡梦中的人听到未必会惊醒,反而会睡得更沉。即使有人夜不能寐,听到耳边如泣如诉的笛声,不知不觉勾起往事的回忆,流下怅然的泪水。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会有人像图奇棠一样,非但没有感伤,反而恼羞成怒。图奇棠不是没有欣赏的能力,也不是没有可追忆的往事,更不是心烦意乱胡乱找人发泄。因为这种笛声对他而言,不是寄托思念的安慰,而是将他带往不归途的毒咒。

寝宫一角,湖面平静无波,乍看上去像是涂抹了墨汁的镜子,微弱的夜风吹拂着垂头丧气的枝条,难以掀起一丝风情。此情此景,笛声听起来倍感凄凉,立于湖边的那抹玄色身影弱不禁风,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她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低垂的翡翠双眸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秀挺的俏鼻,嫣红的唇吹奏出令人神伤的旋律。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在这龟兹王国,她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的使者。她不需要被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迟早都会离开这个地方,何必多添几分留恋。

她不停地吹奏这支曲子,带给所有人忧伤与感动,而她却不为所动。通常吹奏之人只有先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但她的心情确实没有任何变化,也许是她的心已经成为冰铁,也许是她根本无意欣赏,只为等候他的到来。

图奇棠远远看着她的背影,满腔怒火不断升腾,大踏步地走向前,直到与她只有一步之遥,才愤愤不平地停下脚步,盯着她的后脑勺,眸子里似能喷火。

笛声戛然而止,巫女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黑暗中的湖泊,她轻叹了声,慢慢转过身来看他。可惜还没看清楚记忆中的容颜,左边脸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这巴掌出手极重,打得她的耳朵轰隆隆作响,暗红色的血液溢出嘴角,滴落在她衣襟上。

眼前的他变为重影,好半晌才恢复如常,巫女淡淡一笑,右手蹭去嘴边的血迹,手里依然攥着那根笛子。夜风拂过脸颊,竟然感觉火烧般地疼,明明是那么微弱的风。

其实这种疼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相比以往承受的痛苦,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打她的人是他,她连诉苦的余地都没有。别说打她一巴掌,就算杀了她,她也会主动将自己的头颅送去。

面对怒气冲冲的图奇棠,她没什么好解释的,单膝着地向他下跪,低下不可一世的头,卑微地唤道:“教主。”

图奇棠连应她一声的心情都没有,虽说他就是她口中的教主。图奇棠是息陵教的教主,她是息陵教的圣女,在他面前,她只有绝对的服从。隐藏身份来到龟兹,成为龟兹王室的巫女,只不过是遵从圣命,完全不是她的本意。

息陵教意图逐步吞并西域,但她没有,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教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从小就成为息陵教的圣女,她记忆中的息陵教向来不会参与政事,更不会为哪个政权效力。息陵教众信仰神灵,依靠神的力量造福百姓,他们的地位是崇高的,不容侵犯不容亵渎,决不允许世俗卑劣之人玷污。

但从何时开始,息陵教众变成了安息王族吞并西域的鹰犬,单纯的信仰沦为迷惑世人的伎俩。每当看到那些平日里一派虔诚的信徒渴求极乐仙丹的丑态,她就打心底里厌恶,恨不能把他们当做祭品统统丢进圣坛。每当看到他们服下仙丹纵情纵欲荒淫的狂态,她就只能装作不见,不然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血洗殿堂。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遵循这种指示,但这却是她最崇敬的明月圣女下的指示,这叫她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明月圣女也好,教主也好,他们怎会被利欲蒙蔽双眼,他们怎么可以带领教众亵渎神灵?她想了好久好久,仍是想不通看不透,她能做的只有无条件服从,眼睁睁看着自己沦为其中一员!

信仰多年的神,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修行多年的自己,任由修行尽丧,一步步堕入罪恶的深渊。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教主所赐,要不是他谎称教主暴毙,以安息王子的形象示人,息陵教怎会处处受限于王族?要不是他处心积虑吞并西域,利用息陵教的势力实现他的野心,息陵教又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但她又不忍心责怪于他,谁能比她更了解他呢?

息陵教的教主不是谁都可以胜任,图奇棠自出生之日起,就注定要担负这个重任,即使懵懂无知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修炼息陵教最上乘的武功与内功心法,刚满三岁的图奇棠每天要练功十个时辰,哪怕是睡梦中都要保持练功的姿势,如果他坚持不住,负责看管他的人就会毫不留情地狠狠鞭打。

不仅如此,他每天都吃同一种食物,生长于斯塔拉山脉的雪精,这种吸收天地灵气长成的药材可以抵御百毒,能使内力百倍增长,但长期服用雪精会使人难以消化,食难下咽那是常有的事。但他要是偷偷吐出来被发现,免不了又是一顿鞭子。

图奇棠十岁时,他已经是息陵教里排名前十的高手,但他练功的强度却没有因此减弱,寒来暑往,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他在山林中飞行的身影。圣坛里的刀山火海,那是为叛徒准备的,但凡有教徒背叛息陵教,他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被丢进刀山火海的人,几乎没有活着离开的,除了他,图奇棠。

望着眼前俊美健朗的图奇棠,巫女仍是忍不住感叹,他活下来无疑是奇迹。她同情他,不止是因为他遭受过那么多苦,而是用地狱式修炼法磨练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息陵教的明月圣女。

图奇棠是明月圣女一手带大的,这要是在民间,明月圣女可以说是他的养母,为什么挑选图奇棠做教主无人知晓,但明月圣女对他确实寄以重望。她用这种残酷的方式磨练他,最终得到她认为合格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