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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姓莲花(8)

“救命啊,救命……”秋生绝望地仰头呼救,在他的身体被河水吞没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清楚桥头那几个字,“溯月桥”。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静谧的小镇,一路走来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街头有处小吃摊子,摊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弯腰把烤好的烧饼从炉子里拿出来,有烤糊的直接丢在地上,引来猫狗三两只。

“烧饼,唔,还有粥吃,捉鬼事小,饿死事大,先吃饱再说……”三不留闻到食物的香气,激动地跑到摊子前,揉着圆鼓鼓的肚子,砸吧着嘴问道,“老伙计,快给我盛碗粥,再拿个烧饼,有煮鸡蛋没?”

“有,都有。”老汉笑眯眯地递给他饼和鸡蛋,掀开锅盖,煮沸的米粥汩汩冒着热气。

倾古今和长青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不是刚吃过么?”

老汉看见杵在一旁的水莲等人,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大清早的赶去哪儿啊,过来坐,过来坐,吃饱了再走。”

水莲点了下头,走过去坐在三不留对面,倾古今抚额,“哦,不,阿莲,怎么连你也这样……”

话没说完,长青也凑过去喝粥了,倾古今张了张嘴,长长地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跟着坐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桥。

“姑娘,看你有几分面生,不像是咱们镇上的人啊!”老汉瞅了倾古今半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心地提醒道,“你们要过桥的话,最好先等太阳出来了……”

水莲和长青忍住笑,倾古今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实在太有趣,他抬起头,盯着面带微笑的老汉,拍拍自己平坦的胸部,铿锵有力地说,“我是男人,男人,看清楚了没有。”

“是,是,公子……”老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从锅里捞出一只鸡蛋放在倾古今面前,“这蛋是送你吃的,公子,不收钱。”

倾古今眨眨眼睛,心想这老头怎么知道他喜欢吃鸡蛋,可惜是煮熟的,要是生的就更美味了。

看着埋头吃鸡蛋的倾古今,长青不屑地小声道,“他到底是黄鼠狼还是狐狸,见了鸡蛋就走不动,管他呢,反正都是畜牲。”

水莲看她一眼,长青怏怏地把烧饼塞进嘴里,水莲顺着老汉方才的话说,“为什么过桥要等太阳出来呢?”

溯月桥Ⅲ

老汉抿着嘴,东张西望半天,搬张小凳子坐过来,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们可别害怕,这座桥啊,太邪气,有脏东西,一到晚上就跑出来害人,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和年轻漂亮的姑娘家,谁要是不小心碰见它,只有死路一条啊!”

“那你还敢在这儿摆摊?”三不留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问,“我问你,这两天又有人死吗?”

“我都说了,它专挑那些小伙子,大姑娘,才不要我这种老头子。”老汉挠挠后脑勺,仔细想了想,“最近个把月,没听说有人死了,唉,那东西闹腾了这么久,方圆百里都知道咱们这儿的溯月桥有鬼怪,谁还敢来哪!这镇子是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想当年我的烧饼摊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太阳还没出来,就能收摊回家歇着了,现在倒好,不到晌午都看不见人影……”

老汉抱怨个没完没了,三不留拍掉手上的饼屑,起身走向溯月桥,老汉吓了一跳,在他身后小声叫起来,“喂,你干吗去,回来啊,回来……”

水莲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倾古今用丝帕仔细地擦着手,瞥了眼急得直冒汗的老汉,“现在生意不好,就不用这么早出摊,赶紧回家歇着去吧!”

“我说,你们别去那儿……”老汉眼看他们一个个都往溯月桥去了,又急又怕,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在原地干瞪眼。

三不留忽然停下脚步,站在河边看了几眼,朝水莲等人挥挥手,“你们过来看,又有人死了……”

水莲懊恼自己来晚了,疾步上前,只见一具男尸背朝天漂浮在水面上,正要蹚进去看个究竟,长青一手拦住她,一手甩出闪灵锁,用力往回一拉,把尸体拽到了岸上。

“果然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水里泡了整整一晚,筋骨皮肉也还没散架。嗯,长什么样子就看不清楚了,脸都被吃光了……”三不留从头到脚打量着那具男尸,语气就像是讨论中午去哪儿吃饭。

“看他脖子上的瘀痕,不是被掐死就是被勒死的,胸口好大一个洞,肠子都流出来了……”倾古今拿丝帕捂着鼻子,微微皱眉道,“死相太难看了,不好好超度的话,肯定要化成厉鬼报复人类。”

碍于还有一个人类在场,水莲不方便多说什么,回头看向卖饼老汉,心里有些纳闷。老汉听三不留那样说,只敢看两眼男尸的穿着,留意到水莲在看他,慌忙岔开话题。

“姑娘啊,你们也不害怕的吗?这很明显就是鬼怪作乱,可惜了这个年轻人,要是早知道这儿闹鬼,就会绕道走了。”

“那么你呢?老人家,怎么你也不怕的吗?”水莲不答反问,老汉缩着脑袋眼神游离,见状,倾古今和长青都盯着他不放,开始怀疑他有什么要紧事没说。

“不是我,人不是我害的……”老汉踉跄后退,惶恐地摆摆手,“真不是我,我平时都不敢靠近这座桥,更别说深更半夜来这儿了……”

一群乌鸦嘎嘎叫着飞过,这具尸体一看就是恶灵的手笔,谁都没往老汉身上联想过,也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汉以为自己还没撇清嫌疑,语无伦次地解释,“是小月,小月……”

“小月是谁?”水莲不留给他考虑的余地,追问道,“鬼怪生前的名字吗?你还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小月跳河死的,死后就守着这座桥,哪儿都不肯去……”老汉被他们团团围住,想走也走不掉,生怕鬼怪从河里跳出来,吓得就快要哭出来了,“小月生前就住在镇上,买过我的烧饼,和我说过几句话,放我走吧,求求你们,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真的……”

“老人家,你别怕,我们只是问问而已,你走吧!”水莲侧过身子,老汉忙不迭地冲出去,还没刚跑几步,就撞到了什么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个道士。

“哎呀,你来得正好,又死人了,快去看看……”老汉躲在道士身后,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双手颤巍巍地指向水莲,“还有这些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以前从没见过。”

道士面容清瘦双目清濯,留着一把山羊胡,身穿灰色道袍,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他的视线越过众人看向溯月桥,以及河岸上的那具尸体,眼底涌现出惋惜伤感的神色。

他没有着急盘问水莲的来历,而是柔声安抚老汉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好吧,你小心点啊!”老汉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惊动了桥底下的小月落得记恨,以后他也别想出来摆摊了。

看着老汉挑起烧饼摊子走远,道士转过身来,打量起眼前的陌生人,中间那位小姐相貌清雅气质出众,绝非普通的大家闺秀。还有那个白衣翩然的男子,美则美矣,浑身却透着一股子妖气,如果当真是妖,以他的道行也远不是对手。他们之中稍嫌平庸的女子看似寻常,但她手上那条锁链也不是凡间俗物,至于这位长得像磨礅一样的伙计,给人的感觉就更怪了。

总之,对方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不管是妖魔还是天人,他都招架不住。既然都是为了溯月桥的鬼怪而来,那就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自找麻烦。

“贫道念尘,在郊外清心观修行,不知诸位是否同修之人?”他察看对方的脸色,思量下一步的举动。

三不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超短道袍,自嘲地笑起来,“这位道友,不才虽然没有遁入空门,但也对修行有些研究,江北有个无为观,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里面的好几位长老都是我的拜把子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