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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墨影(24)

“倾清,出版社新换了一个编辑,好像对亭墨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有点说漏嘴了,我现在去跟亭墨说清楚,你尽快回家吧。”

顾倾清说不出来什么心情,反倒有种奇异的轻松。

该来的,总算来了。

顾倾清回到家,刚想推开门便听见方亭墨大声咆哮:“你们都是骗我的?”她心里一慌,连鞋子也来不及脱,便直接冲了进去。方亭墨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书,他已经气极,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刘锦逸面对着他,只是低头咬紧嘴唇,显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倾清明白怎么回事,紧走两步站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看着方亭墨说:“亭墨,小姨也是为了你……”话没说完,只见方亭墨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发颤问:“你也知道?”

顾倾清一时愣住,还没来得及回答,手腕已经被方亭墨牢牢抓住,他又问了一遍:“连你也知道?”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他本来是满脸的怒气,现在竟有一丝期盼的神情,似乎就等着倾清说她不知道,顾倾清不知道如何回答,更不敢再骗他,只能小声地叫了声“亭墨”。霎那间,他竟然笑出了声:“好,很好,连你也骗我!”他脸上诡异的笑,让顾倾清不寒而栗。

刚想解释,方亭墨已经松开她的手腕,直直的往门口走去,顾倾清追到门口,他已经一把拿起放在门边的盲杖,打开门走了出去,顾倾清快步跟在后面,焦急的喊:“亭墨,你听我……”方亭墨蓦的转回身,冷漠的对她说:“你别跟着我。”说完,便转身离去。

顾倾清看着他脸上绝望冷洌的表情,那几个字,恍如利刃般插入她的胸膛,她愣在原地,眼泪划过脸颊,一滴滴的溅在地板上,她只觉得自己身在万年寒冰之中,透不过气来,眼睁睁的看着方亭墨走进电梯,身体却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刘锦逸比她稍微晚点出来,看见方亭墨走进了电梯,急的拉住倾清质问:“你怎么不拉住他?”倾清回答不出,只能一直摇头。刘锦逸没法再问,只好对她说:“我出去找他,你先回家等着,说不定他一会就会回来了。”

顾倾清回过神来,想要跟着她一起去,刘锦逸跺着脚说:“他什么都没有带,应该不会走远,我们两个都去,万一他回来了怎么办?

顾倾清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流着眼泪点点头,回到家里,心里隐隐觉得,方亭墨即使回来,也不再是她的亭墨了。

刘锦逸猜得没错,方亭墨没有走远便被她找到,硬拖了回来。她刚送方亭墨走到家门口,方亭墨便冷冷的说:“你走。”她知道方亭墨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到自己,只好转身离开。方亭墨一进门,顾倾清便迎上去,想拉住他,她轻轻的叫了声:“亭墨。”他却一脸的阴沉,开口毫不犹豫的说:“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顾倾清看着他脸上从未见过的冷漠表情,他的眼睛没有焦点,却盛满了绝望。

“我不走。”顾倾清不知哪里来的倔强,咬着嘴唇说。

“我让你走!”方亭墨在她耳边大声吼道。

“我不走!”顾倾清仍然扬着头,强忍眼泪也大声的回应。

“你不走我走。”方亭墨话一说完,转身就要离去。顾倾清急忙拉住他,怕他再一出去,便再也找不到他了。她忍住悲痛,深呼吸了两下,努力让自己镇定的说:“好,我走。”

方亭墨这才罢休,他走到沙发上坐下,脸上仍然是可怕的冷漠。

顾倾清看着他的侧脸,轻轻的打开门,脚步却终究迈不出去。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再一次关上了门,仍然站在玄关里,怔怔的看着方亭墨。如果能就这样看着他,她宁肯悄无声息的一直站下去。

方亭墨大概是以为她已经走了,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慢慢的抚上膝盖,脸上因为痛苦而抽紧了。

顾倾清心里一惊,他肯定是刚才出去的时候碰到哪里了,她只觉得心疼,迈步刚向他走了两步,没想到方亭墨发现她没走,一瞬间又是勃然大怒:“你就这样欺负我看不见的吗?”他的脸转过来对着倾清,声音都已经嘶哑。

“亭墨,你受伤了?”倾清顾不上他对自己的怒吼,又走上前两步问到。

“走!”方亭墨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样东西,挥手用力向顾倾清砸过来。这一次他的声音那么大,顾倾清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被震碎。那样东西是一个金属的打火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顾倾清知道,这一次,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让我收拾一下东西。”顾倾清努力只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方亭墨没有说话,重重的又坐回沙发上。顾倾清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平时那个温文的方亭墨,咆哮起来竟然也像一只受伤的雄狮,全身散发着绝望的怒气,让人根本不敢接近一步。

顾倾清拖着脚步走到卧室,她其实什么也不想带走,只是想多拖延一点时间,她想也许过一会,亭墨不那么生气的时候,自己就可以留下来了。她站在卧室门口,转身看着方亭墨坐在客厅里,他两手颤抖着,拿起茶几上的一包烟,抽出一支,然后四处摸索着被自己扔出去的打火机,找了一会没有找到,大约是想起来刚才扔出去了什么,他站起身来,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摸索。

顾倾清只能看见他的侧面,那身影在她眼里,全是无助和痛苦。他俯身伸出双手,在周围胡乱摸着,摸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只好颓然的走回沙发边坐下。他的手越握越紧,手里的一包烟已经揉得粉碎。

顾倾清走过去,找到地上的打火机,轻轻的放在方亭墨的手里。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握紧了打火机,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走吧。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顾倾清觉得奇怪,她竟然没有流眼泪,她的心那么痛,痛到整个人都快虚脱,即使这样,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明知道出了这个门,便无可挽回,可她再没有理由留在这里,她已经从他最爱的人,变成了他最恨的人。好在她还有一个自己的家,就在他的对面。

顾倾清走回自己就在对面的家,虽然自从搬到方亭墨那边以后,她还是常常会来拿东西,但是现在这个熟悉的家,看起来是一片陌生。

她拖着脚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下意识的打了个电话给周一凡,只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话:“哥,他都知道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傻傻的坐着,直到周一凡来,才发觉自己的眼泪慢慢的流下来。

“倾清,别担心,哥陪着你。我们出去散散心,等他想通了,知道你是为了他好,自然会没事的。”周一凡揪着心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安慰着说。

“不会的,他不会原谅我了。他说过,他最恨被人骗。”顾倾清的眼泪无意识的流着,她甚至来不及擦,也无力抬手去擦。

“那我们就离他远点,不要再见他。”周一凡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好胡乱找些话来安慰她。

顾倾清想了一会,慢慢的止住眼泪,低下头搅着手指说:“不行。是我做错了事,我不能离开他,他能想通,我就等到他想通的那一天,要是他永远不原谅我,那我也就永远不原谅自己,永远等着他就是了。”

“那要是他真的一直不原谅你,怎么办?”周一凡大吃一惊,顾倾清以前并不是没有失恋过,也不是没有这样伤心的流过眼泪,只是她大哭一场大闹一场以后,反而容易忘记,而现在理智的说出这样的话,只会更加让人害怕。

“那我能这样守在他对面,偶尔看到他,也很好。”

顾倾清大学毕业以后第一次放了一个暑假。外面的天气越来越热,烈日灼人,她却恍然不觉。她把自己的书桌搬到离门最近的位置,每天的活动都在这里,几乎足不出户,只为了偶尔听见对面发出的声音,可以从防盗门的小窗里看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