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烟花没有花(23)

晚上她住在陆晚云家,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晚云。”田澄先出声。

“啊?”

“你知道我最喜欢秦书什么吗?”

“长得帅吧。”

“切。才不是呢。”田澄拍她一下,“我就喜欢跟他在一起那种不念过去,不问将来的感觉。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陆晚云发出一声闷闷的低笑,接着又幽幽地说:“我倒是也想知道那种不顾一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就是……你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往他身上扑过去,恨不得跟他一起融化掉,就可以不分彼此了。”田澄努力描述说。

陆晚云想了想,“……没试过。”

田澄问:“你不喜欢高总吗?”

陆晚云犹豫了一下,“喜欢吧,可是我跟高正铭,从来都没有那么纯粹。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他当时不是我的领导,现在不是高总,我还会不会喜欢他?”

“可是没有如果,是不是?”

陆晚云点点头。

田澄又说:“其实有没有真心喜欢又有什么要紧呢?你知道……跟那谁离婚以后,我就不想再琢磨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童话了。真心爱一个人,就是把刀送到他手上,等着他来捅你。”

陆晚云转过来对着她,柔声说:“别这么想,好男人会有的。会家暴的男人还是少的,你原来只是运气不好,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田澄点点头,转过身去缩成一团,两行眼泪缓缓地没入枕头里。

田澄回去以后没几天就接到了offer,工资是她现在的两倍还多,她立刻就把高正铭三个字带来的纠结给扔一边了,神清气爽地去辞职,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挥一挥衣袖告别过去,满血复活了。但是当天半夜,她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阿姨,讲着一口本地话,田澄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给她打电话的居然是秦书的房东太太。

“田小姐啊,不是我见死不救哦,但是秦先生忽然就晕倒了呀!还是我和我老头子把他送到医院的呀!”

“什么?晕倒了?怎么回事?”田澄皱眉。

“哦哟,我们老太婆不懂的呀!医生说了半天呢!秦先生在吊盐水,睡着了呀!”

这位房东太太前言不搭后语,田澄被她搞得又急又火,“那他现在什么情况?有危险吗?”

“不晓得呀!医生没有说呀!就知道问我们要钱,一要就是一万块呀!我们哪里来那么多钱的啊?秦先生又一直昏倒着,没有人给他缴费不行的呀!”

田澄这下明白了,房东太太是让她给秦书交住院费去的。

她本来想说自己跟秦书没有关系,让房东先垫上钱,或者干脆她先给老太太转点钱过去,但终究心软了一下,觉得跟这个老太太扯皮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还是过去一趟算了。

毕竟人命关天,她要是真不过去,明天说不定秦书就上社会新闻了。

“一外地租客突发疾病,因无人缴纳抢救费用于昨夜在同里镇医院不治身亡,具体详情仍在调查中。”

田澄一边开车,一边被自己发散的职业思维吓到了,情不自禁地就把油门越踩越凶。

镇医院规模很小,又是半夜了,几乎没有人,田澄匆匆停好车跑进急诊室,一眼就看见秦书一个人躺在角落的病床上,房东太太根本不见踪影。

他盖着医院颜色模糊的薄被,脸冲着墙,手上扎着吊针,头顶有瓶透明的液体在静静流淌。

田澄愣了愣,决定先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刚走一步,忽然有个沙哑的声音叫她:“小橙子?”

她站定,认命一般地扭头往床上看过去。

秦书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头发乱得像个鸟窝,黑眼圈的尺寸已经超过了眼睛本身。

“你醒了?”田澄站得远远的,“你房东给我打电话,说你进医院了,让我来给你交钱。”

她语气十分僵硬,汇报公事一般解释自己来的目的。

“啊?我刚才醒了已经交过了。”秦书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房东……好像刚才就回去了。”

田澄看着他俊朗的眉眼和一脸的病容,止不住有点心酸地咬住了嘴唇。

“我没事,就是忘了吃饭,低血糖了。你别担心啊。”他还虚弱地冲她笑了一下,田澄一下子就被他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击中了,眼眶都红了。

从上次云南回来,他便识相了,再也没有找过她,现在这笑容看起来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着这人的道了。

她收敛心神,一本正经地说:“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他异常沙哑的声音,异常温柔地说:“田澄,对不起。”

她被那三个字死死地定在原地,一步也走不了。

秦书颇为艰难地坐起身,似乎还想对她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继而默默向她伸出一只手。

田澄忍住了没有去握他的手,却没忍住走到他面前,赌气一般地把自己的包摔在他床上。

秦书难得的仍是一脸严肃,眉头微皱,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发愁。

“还有……”他酝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说:“谢谢你来看我啊。”

“谁……”田澄刚说一个字,就被他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

“你半夜没化妆都那么好看。”他很正经地说。

田澄气得都笑了,笑完了一屁股坐在他床边的一把小椅子上,迟迟说不出话来。

秦书把那只手往床外又伸了伸,似乎很想抓住她,田澄偏靠在椅子背上,翘起椅子的两条前腿,整个人向后倒,远远离开他的控制范围。

他只好讪讪地把手收回来,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被子。

田澄很想走,但是无奈就是觉得屁股被强力胶黏在了椅子上似的,一点儿也站不起来。

她见秦书没有在看她,便抬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几个星期不见,他又瘦了,感觉她徒手就能把他折成两段。

“我说……”田澄忽然开口,“你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自己快死了,才各种要求我不要爱上你吧?”

秦书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猜中了,心跳顿时加速起来,没想到下一秒这个病人就开始大笑不止。

“哎哟……小橙子你……”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言情小说看太多了吧……哈哈哈哈……”

田澄又羞又恼,站起来拿着包就要走,可是这回秦书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就把她带到了自己床上坐着。

“你……”田澄失去了平衡,手在空中胡乱够着,想找什么东西抓一下。

他一只手还扎着吊针,只用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接着就埋下头来,嘴唇直接贴在了她的颈侧。

他的唇在夏夜里都还是那么凉,田澄整个人像被冻僵了一样,顿时定住了。

他启开双唇,微微探出舌头来舔了一下她的皮肤,她则像触电一样全身颤抖了一下。

秦书松开了双唇,只是用那只可以活动的手搂紧她腰,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田澄……你这么紧张我……我很高兴……已经很久没有人紧张我了。”

说完,他便长叹一声,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就不再动了。

这句话大概是田澄认识他以来,他说的最认真的一句话了。

她心一软,就抬手抱住了他,揉了揉他头发。

算了,就陪他这么一晚好了。

算了,就当救死扶伤好了。

后来,一晚就变成了很多晚。救死扶伤也变成了爱不释手。

☆、6-陆晚云-1

蒋一澈回美国的当天晚上,陆晚云就梦见了他。

梦中他们似乎是在一座森林里,时间分不清是傍晚还是清晨,树影朦胧,丛林间飘散着大团大团雾气。光线昏暗,他们俩面对面坐在泥地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拿手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