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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没有花(4)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可是以陆晚云的过人听力,还是听了个真切。

可能是发现她忽然皱眉了,蒋一澈马上问:“怎么了?”

“没什么。”陆晚云掩饰着摇了摇头。

他探头往小王走远的方向看了看,又问:“是不是他嫌我太麻烦?”

陆晚云使劲摇头。

他也没有拆穿她,只是歪歪脑袋,一副心知肚明地样子冲她笑。

陆晚云本来也不擅长骗人,情不自禁地脸就红起来。

“没关系,你不嫌我麻烦就可以。”他还是一脸笑容。

“我当然没……”

陆晚云的字刚打到一半,他便突然伸出右手,把她的半个手机握在手心里,不让她再继续打字。

她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他清澈明亮的眼神。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他的眼睛分明在这样说。

他唇角的微笑那么温柔,陆晚云一时间竟然忘了缩回手,直到自己的手机忽然震起来,这才回过了神,把与他四目相接的视线收了回来。

高正铭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陆晚云皱皱眉头接了电话。“喂。”

“在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高正铭在电话那头笑着问,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出差回来了?”陆晚云问。

“嗯。提前结束了。晚上一起吃饭?”高正铭继续说,“连吃了一个星期日本料理,今天想吃肉了。”

“晚上不行。我约了人。”陆晚云下意识地又看看蒋一澈。他原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转身避开他的视线,只是略略侧了侧脸,他便倏地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哟,趁我不在跟谁约会呢?田澄来了?还是刘宏?”高正铭戏谑着问。

“不是啦,就是个普通朋友。”

“咦,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呢?”

“当然了啦。”

“那快老实坦白,不然我可吃不下晚饭了。”高正铭今天不知为什么总没正形,明明她语气心不在焉,还是缠着她不放。

“下次再说吧。”陆晚云说,“我要上地铁了。回头再说。”

“那我晚上去你那里?”高正铭还是不放过她。

“明天吧。”她微一皱眉,“今晚可能回去晚。你刚回来就好好休息吧。”

“那好吧。明天我接你下班。”他终于识相了。

“嗯。”

“明天见。晚饭吃得开心点。”

“拜拜。”

陆晚云如释重负般挂了电话,抬头对上了蒋一澈的目光。

他好像又在低头看她,见她挂了电话才赶紧移开了眼神,好像做坏事被发现似的,东张西望了一番。

陆晚云捏着手机,猛然觉得刚才被他无意间碰到过的手突突地烧了起来,便也转过了头,假装被路边的小狗吸引了注意力。

两人尴尬了一会儿,还是蒋一澈先打破沉默:“你晚上是不是还有事?那我改天再请你吃饭吧。”

陆晚云看着这句话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直到两人道别转身各自离去,刚才那股淡淡的尴尬的气氛还是没有褪去。

☆、1-陆晚云-3

陆晚云心思重,一晚上都在琢磨自己今天的表现是不是有哪里不对。除了一开始的张口结舌,语无伦次以外,她后来似乎也表现得过于疏离,一直像个旁观者,好像并没有在帮忙的样子。

希望他真的明白她只是不擅交流,而不是嫌他麻烦吧。她洗澡时叹着气想。

洗澡出来,她下载了几个语音输入的APP,试着对手机说了几句话,但转出来的文字效果都马马虎虎,有错误还要手动修改,反而更浪费时间。她又想了想,觉得在一个失聪的人面前叽叽咕咕对手机讲话,也实在不太礼貌,当下就把那几个APP删掉了。

其实下午蒋一澈说“你不嫌我麻烦就行”时,她是想跟他解释一下的:她自己因为工作原因用嗓过度,每年冬春交替的时候都会犯一次咽炎,至少一个星期说不出话来,跟别人交流都要靠打字,所以她怎么会嫌他麻烦呢?

可是转念一想,她那一年只有一周的烦恼,跟他的痛苦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又何必特地提起?

陆晚云刚放下手机,蒋一澈就发了消息过来:“今天太麻烦你了,浪费你那么多时间,下次我自己去看房子就可以了,中介的联系方式我也有了。”

“没有麻烦,只是我一点也不懂行,都没有帮上什么忙。”陆晚云先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但是左看右看又觉得自己好像要推卸责任的样子,于是又赶紧补充说:“今天这个中介不是很好,我再帮你重新找几个。可能会有更合适的房源。”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她于是又发了一条:“一清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圆满完成啊。”

她看着自己连着发出去的几条消息,不禁觉得田澄总是说她太在意别人的感受,老是把自己放到特别卑微的位置,还真是没说错。

她已经在犹豫要不要找蒋一清再解释一下时,蒋一澈忽然回消息了:“抱歉,你说的一个词我不认识,刚才查字典去了。”

陆晚云哑然失笑,她好像不觉得他的中文还需要查字典啊?“哪个词?”

“懂行。还好现在懂了。不好意思,我的中文水平七上八下的。”

陆晚云不禁又好笑,又觉得自己嘲笑ABC不太厚道,“你是说忽上忽下?”

“对对对,偷懒没有查字典就说错了。”他发了个挠头的表情。

“你的中文已经很好了。”

“没有没有,在美国很少用。我只限于读和写,一清有华裔的朋友,她还可以听和说。”

她咬了下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缺陷,可是她却不能没心没肺地跟着乱开玩笑啊。

“早点休息,今天辛苦你了,晚安。”还好蒋一澈及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没事,我回头再帮你看看,下次再帮你约中介。”陆晚云舒了口气。

“谢谢。”

“不客气。”

他又发过来一个“谢谢”的表情。

她又发过去一个“不客气”的表情。

两个人再次开始了无法结束对话的循环。

“晚安。不要再回了,不然就没了没完了。”

“你是说没完没了?”

“对对。谢谢。”

“不客气。”她已经完全是下意识地在发消息,并没发现自己已经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

他发来了一个“我的天哪”的表情。

陆晚云憋住笑想了想,硬是忍住了没有回他,不然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她打开了另外一个对话框,跟高正铭说:“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等了五分钟,高正铭并没有回复。

她也习惯了,默默地把手机关静音,关灯,打开床头的音响,定了三十分钟后自动关机,闭起了眼睛。

第二天上班,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在陆晚云的办公桌上等着她。

“今晚是不是有约会啊。”下班时导播刘宏冲着玫瑰花努努嘴,揶揄她说。

陆晚云没有答,也没有把花带走。

“你的神秘男友老是时不时就送一大束玫瑰来,也太贴心了。”

陆晚云还是笑笑。

两人走进电梯,迎面撞上了高正铭。

“高、高、高台长。”刘宏一下子结巴起来,“您这么晚还上班啊?不不,我是说这么晚才下班啊?”

高正铭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臂上搭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对刘宏礼貌地笑笑:“刚才有应酬,回来拿点东西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看了眼陆晚云。

这人没什么架子,常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眼神清澈和煦。其实高正铭也算的上朗眉星目,只是一向疲劳过度,脸色不太好,看起来略有些憔悴。

“哦哦。高台长太辛苦了。”刘宏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