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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没有花(75)

蒋一澈揉揉眼睛半欠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有接这个视频,只是等它自己暗下来,就立刻把手机切换到了飞行模式。

陆晚云跟着找到自己的手机,也打开了飞行模式。

他冲她微微一笑,笑容很快被房间里的黑暗湮没了。

她知道他一向喜欢比较明亮的环境,刚要去开灯,他却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身体,把她拉过去,用温暖干燥的手心贴上她的后颈,确定了一下位置,才低头把双唇贴在她的喉咙上,声音极低地说:“Sing...Sing for me...”(唱吧……为我唱吧……)

陆晚云心头一颤,清了清嗓子。

漂洋过海来看你。

唱到“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时,她唱不下去了。

从跟蒋一清一起游泳、知道他为什么听不见那一刻起积攒的心疼全都泛了上来,淹得她不能呼吸。

她探出手去,沿着他的肩膀和胳膊摸到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他会心地把头往上移动了两寸,用一个炽热的吻封住她颤抖的双唇。她也启开双唇迎合他。

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个暗夜里的吻,在未来一切不确定的日子里。

她知道他也一定会记住这个吻,哪怕他们并不能真的一辈子在一起。

这个吻让陆晚云生平第一次把粥煮糊了。

闻到糊味的时候,他们正在忘我地爱抚对方。

陆晚云犹豫了一下,选择放弃那锅粥。

等两个人平息下来以后,连煮粥的砂锅都废了。

她非常倔强地用电饭煲又煮了一锅,在这个时间里煎了两块厚切牛排,又炒了西兰花,蒸了半打冷冻的牛奶馒头。黄油、蒜头加迷迭香的味道一瞬间就盖过了厨房里的糊味。

蒋一澈照例负责切牛排,陆晚云就跟他并排坐在餐桌前,盯着他手看。

她曾经脑补过无数次他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的样子,但很快就发现,他不管做什么,两只手都是那么优雅从容,看一眼就让人错不开目光。

他喂她吃了几口牛排,她很快就吃不下了,只是一手托腮看着他吃。

等他慢条斯理地把东西都吃完以后,她把他拖到沙发上,跟他肩并肩地坐下,才认真地问:“你的英文名字叫什么?”

他看了看她的问题,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很快回答说:“Richard.”

“哎?跟理查德·施特劳斯一样吗?他活得很久,很好,很好。”她笑笑,念了一下这个真的十分熟悉的名字。它与一澈两个字的发音颇有相似之处,难怪他会叫这个名字。

“你的生日是哪天?”她又问。

这回他不得不低头打字了,“我一直用被领养的那天做生日。真正的生日已经忘了。需要回去看出生纸。”

她又心疼了一会儿,才接着问:“你在美国工作的时候,是不是完全没有沟通的问题?”

他坦白地摇摇头,“其实做建筑设计也会需要跟很多客户和其他团队的同事沟通。我做得久了,同事们都熟悉了,还算顺利。只是人多的场合我很难应付,要有Kevin帮我翻译。我们合作了很久,他帮了我很多。”

感觉他来这边的话真的很难工作啊……陆晚云皱皱眉头,不想再研究下去,只是又问:“除了做建筑设计,你还有没有别的想做的工作?”

他犹豫了一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建筑是凝固的音乐。”

原来他还是留着一丝执念。

她一刹那就明白过来,心痛之余马上换了个天马行空的问题,“你穿多少码的鞋?”

他终于忍不住了,“为什么忽然问这些?”

她一笑,“觉得我很不了解你。”

更怕以后没机会了解你。

“11码。”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的生日呢?我记得你护照上写的是9月25号。”

她偷偷笑,“其实那个日子不对。身份证上的生日登记错了。后来就一直错着过了。但是小时候我都过农历生日,七月初七。”

“那天是不是中国的情人节?”

“对。”

“好浪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开了。

“笑什么?”

“跟你可以少过一个节,少送一个礼物。”

陆晚云也跟着笑起来,“我也可以改到公历过生日的呀。”

“好,好。两个都过。”他又好奇地问,“中国的情人节需要吃什么?”

“……”她呆了呆,“不是所有节日都要吃东西的。”

“那要做什么?”

现场百度的结果是一系列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习俗,穿针乞巧,晒衣晒书之类。

页面下方出现了一首熟悉的诗,她看着最后一句“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愣了神。

蒋一澈对古诗词完全一窍不通,但看着她的神情就意识到了什么,问:“这是什么诗?讲什么的?”

她不肯回答,“这首太难了,你看不懂的。我给你看首简单的。”

她搜到小学一年级水平的《咏鹅》。

《咏鹅》后面是《春晓》,《春晓》后面是《静夜思》。

窗外的大雨转小,小雨又转大,隔壁的电视声从八点档的电视剧换成十点档的综艺,煮着粥的电饭锅跳转到保温模式。

他其实很困了,但是舍不得睡,一直缠着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她骑脚踏车上班需要多久,这里的房租多少钱,平时买菜都去哪里之类。

后来他们移动到床上,他握着手机不时地打字打到一半就睡着了,三番五次地被手机砸到脸。

最后撑不住完全昏睡过去之前,他翻身嘟囔了一句:“I\'m really sorry...I wish I could stay here with you.”(我真的很抱歉……我希望可以留下来陪你。)

这人真的很喜欢道歉。

她关上灯,在黑暗中用整个身体贴上他的背,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后颈。

怀里的身体如此炽热,她仿佛永远也不会失去这片温暖。

第二天是星期天,陆晚云却一早就被砸门声吵醒了。她从梦中惊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敲门声中夹杂着她的名字:“晚云!陆晚云!你在家吗?”

是高正铭的声音。

她顿时从头到脚一阵冰冷,仿佛是听见一个叫做“现实”的魔鬼站在门外要叫醒她。

她不敢动,只是绷直了身体,心慌意乱地祈祷他快点走。

大约执着地敲了几分钟以后,她听见隔壁老太太开门跟高正铭说了什么,瓮声瓮气的,她没听清内容,但是高正铭说了几句以后就走了。

谢天谢地。

她如释重负地睁开眼睛,看见蒋一澈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一只手已经圈在了她的手腕上,搭上了她极速跳动的脉搏。

“没事。做了个噩梦。”她试图轻松地笑一笑,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他没有问什么,只是以一种看破了一切的清澈目光注视着她。

她只能祈祷他并没有真的猜到刚才是一个她十分不想见的人来敲门。

但是这短短几分钟的敲门声已经把她一只脚拉回了现实。

金钱的压力,工作的动荡,妈妈的指责,这些无比沉重的想法纷至沓来,在她的脑海里乱成一团。

陆晚云不敢再想,只是沉默地找到了蒋一澈的手,紧紧地握住。

他一言不发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够到她床头的音响,按了播放键,昨晚没有播完的巴赫继续响了起来。窗外的雨小了很多,雨声低低飘了进来,愈发显得大提琴的声音凄婉而忧伤。

☆、15-陆晚云-7

陆晚云后来起床把冰箱里所有的食材都翻出来,做了煎饺,炒蛋,关东煮等等一大堆东西,妄图用忙碌来掩盖自己的心慌意乱。

可是她的情绪已经百分之百地影响到了蒋一澈。他完全不再是昨天那副冲动感性的样子,而是彻底恢复了理智,默默地一直黏着她,换了一半担忧一半歉疚的神情望着她,看得她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