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暮雪上的晨星/那一季秋凉(出书版)(38)

等她终于恢复一丝清明,探出手去抱住他的腰时,发觉双手立刻沾满了鲜红色的温热滑腻的液体,鼻端也弥漫起鲜明刺激的血腥味,慢慢扩大。

第二天早上接到宋流韵的电话,说要送她去机场时,秋晨才发觉自己竟然僵硬地在医院里坐了一夜,去美国这件事,早已经被抛诸九霄云外。

而等宋流韵和陈宽赶过来的时候,她竟然不知从哪儿找回了自己昨天下楼时裹着的披肩攥在手里。那条披肩本来是粉色格子的,现在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暗红色。

“医生说他受的都是外伤,刀口都已经缝合了。不过他还没有醒。”秋晨抬头看看宋流韵,极力装出镇定地说,说完,又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那条沾满了血迹的披肩。

“秋晨。”宋流韵抬起她的下巴,“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等在你家楼下要袭击你?”

秋晨木木地摇头。

陈宽则面色沉重地问:“他最近是不是都没去找过你?”

秋晨不解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陈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就猜到。”

接着,陈宽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一遍。纪暮衡不久前接了一个经济案,对手在A城颇有势力,曾经扬言谁敢接这场官司,就得做好缺胳膊少腿的准备。

“这种威胁,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不过我们老板好像怕了,为了让他从这个案子里抽身,就把他往全国各地派,可他好像还是挺起劲儿的,每次回来部问这个案子的事情,结果没想到,还真出事了。”陈宽抹抹额上的汗水,“昨天我跟他一起去的B城,事情办完已经晚上九点了,他还非要连夜开车回来,本来他都已经到家了,又突然说先送我回去,接着应该就去了你那里。估计那帮人一直跟着他……”

其实他说了什么,秋晨只是恍惚地听着,她咬着嘴唇,盯着雪白的地面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失落在了哪里。

“秋晨。”宋流韵从她手里夺下披肩,“走,我陪你去洗洗脸。”

她只是摇摇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宋流韵蹲下来,摸摸她的脸说:“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让他看见了更难受。咱们是大美女,得随时注意形象。”

秋晨看看她,站了起来。她浑浑噩噩地被拉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看自己憔悴不堪的脸。

“秋晨。”宋流韵搂着她肩膀说,“别太难过了,陈宽跟我说,律师碰到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这不能怪你,况且他现在也没什么大事。”

秋晨摇了摇头说:“要不是我,他肯定不会半夜还在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有机会。”

她开了水龙头,把手伸在冰凉的冷水下:“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受那么重的伤,想扶他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我的手上全是血,全是他的血……”

她的肩膀剧烈而急促地颤抖着,似乎已经无法支撑自己。宋流韵拉着她转身,轻轻地抱住她。

她瑟瑟发抖,哽咽着说:“流韵,你说他该多疼啊。”

“没事了没事了。”宋流韵拍着她的肩膀竭力安慰着。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觉得身体正在一分一分地崩溃,而她需要找点儿什么依靠,好让自己不会四分五裂地倒下去。

宋流韵一向觉得赵秋晨是聪明冷静的,从未见过她现在这样,无助得像个婴儿般,死死地拽住她的衣服,几乎不断地往地上滑去。

他们在洗手间待了很久,又出去吹了会儿冷风,回去的路上,秋晨终于恢复了正常,脚步平稳,声音也不再诡异地颤抖。

陈宽等在病房的门口,见她们回来,第一句话便是:“人已经醒了,没有大碍。”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那帮人这次还算没下狠手,全是外伤,虽然最长的那刀从肩膀一直到背上,缝了几十针……”

“你少啰嗦两句。”宋流韵抬手捂住他的嘴。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不远处的一间病房里传来低低地压抑着的哭泣声,里面夹着一个孩子无辜而好奇的声音:“妈妈,爸爸为什么还不起床?”

秋晨靠在墙边,只觉得心底绷紧的那根弦依旧没有松开,反而越拧越紧,牵着整个人的神经都疼。

她酝酿了很久,才转身轻轻地推开病房门。

纪暮衡已经坐了起来,整整齐齐地穿好了衣服,乍一看,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除了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除了他左手上扎着的点滴针头。除了他藏在身后,勉强撑住自己的右手臂。

秋晨站在门口,心绪万端地跟他对视。她的心颤抖得像风中凌乱的树叶,看着他安然温柔的眼神,几乎无法自持地想蹲在地上。

“你再不过来,我就只能过去了。”良久,他才开口说,声音有些虚弱无力。说着,他动了动手臂,似乎要掀被下床。

秋晨快步走过去,轻轻扶住他的胳膊:“别乱动。”他听话地把左手又放回被子上,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纱布。她本来打算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想,又站起来,轻轻地坐在他床边。

“外面雨是不是下得很大?你头发全湿了。”他看看她,又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洗手间应该有毛巾,去擦擦吧。”

“不要紧。”她低着头,看着他手背上透明的输液管。

他的指尖修长圆润,却毫无血色。似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他的手指往回缩了缩,像是想把手连同插在手背上的针管一起藏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整个手臂轻轻一颤。秋晨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出去,握住他冰凉的手。

“没事。”他勉强地微笑了一下。

她终于忍不住,探身抱住了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贴得他近一些。他的身体有些意外地僵直了一下,随即便柔软下来,微微前倾,靠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手,慢慢地摸到他的肩膀,感觉到薄薄的衣服底下,那包扎得极厚的纱布绷带。

“疼不疼?”她压着哽咽的声音问。

“还好。”他小心地松开一直撑在背后的右手,环在她的腰上,“你今天早上不是要赶航班……”

“让它去吧。我不去了。”她闷闷地说,“如果你不是昨晚半夜赶回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对?”

“该来的总会来。”他轻笑了一下,“你不去美国,真的不要紧?”

“嗯。为什么做律师还会这么危险,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无法无天?”

“是不是要回公司交代一声?也许你可以晚一点儿再去。”

秋晨抱着他,絮絮叨咧地说了一会儿,才发觉两个人说的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都在答非所问。她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他也跟着停了下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努力伸长手臂,想抱得她紧一些。她察觉到他的动作艰难,于是自己又往他那边凑近了一些。他的体温蔓延在她的指尖,那缕微薄的暖意,渐渐烘干了她潮湿的心。她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她已经圆满地别无所求。

“秋晨。”

“嗯?”她小心翼翼地放开他,又不敢松手,只好微微用力,托着他的手臂问,“不舒服?要不要躺下来?”

他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字斟句酌地说:“你这样,算不算给了我答案?”

秋晨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觉得呢?”

他依旧神色认真:“我不知道。或许你现在只是同情我,或者是感激、愧疚。”

“当然不是。”她脱口而出地说,说完了,却脸色一红,接不下去。

她对他的感觉,复杂深刻得超过她的想象,甚至让她说不出口。

沉寂的病房里,安静得似乎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

秋晨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突兀地打破了这一片静谧。筒老师在电话那头对她错过航班的事情大发雷霆,她只好答应回去亲自解释。挂了电话,她为难地看看纪暮衡。

上一篇:烟花没有花 下一篇:总裁大人给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