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为悦己者(30)

师霁却仍不理会胡悦的话茬,他呼了一口气,语气还是那么清冷又霸道,不容一丝反驳的余地。

“准备缝合,你来做。”

四级手术最关键的点已过去,接下来的缝合这就是助理的活儿了。胡悦没异议,接手过来细心地逐层缝合,师霁动手把用过的器皿丢入垃圾桶,又走到刷手池边上脱掉手套开始洗手。——胡悦从口罩后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话。她在手套底下抿起唇,平复逐渐加快的心跳,继续平稳地缝合伤口,连频率都不敢出现起伏——光头可就在一边看着,虽然他不像是心细如发的人,但肢体语言的变化也会让人兴起本能的警惕。

刚做完半场手术,师霁似乎很疲累,低着头仔细地洗手,胡悦时不时瞥他一眼,手里动作越来越快,很快就缝合到了表层。“可以不用拉钩了,你去一边吧——想吐的话出去吐。”

缝合不是什么恶心人的事情,光头已经渐渐适应,不过拉钩也是拉得有点手酸了,闻言边甩手边往墙边踱,“喝水不,老铁?”

“喝水也出去,要摘口罩都出去。”胡悦隔得远远地说,“无菌知道吗,手术室不能摘口罩。”

“你别出去。”师霁同时对阿涛说,“你过来,我得看看你的脸。”

两个人同时发号施令,这让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两个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无刚才的横蛮强势:在这领域,他们完全是门外汉,掌握了知识的人自然也就掌握了权力。无知让他们胆怯心虚,被两个医生随意拨弄,一句无菌就把他们吓得唯唯诺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正规的手术室,医生的手从来不会探入污染区,更不会接触污染过的器具,无菌层和污染层有严格区分。师霁亲手收拾器皿又回去洗手,只说明一件事,这手术,他不打算再继续做下去了。

是动手的时候了!

这时机不错,手术刚做到一半,而且颇成功,阿涛和光头都已经放下警觉,光头有个借口能出去歇歇很高兴,嘟囔着已经推门出去,而阿涛虽然还有所保留,却没动疑心,竖起的手枪与其说是威吓,倒不如说是壮胆,更多的还是出于——在胡悦来看是对手术的抗拒。“……我也要做颧骨内推吗?”

“你可能可以不必,但我要看看怎么给你整最能达到目的。”师霁伸出手,不容拒绝地说,“一会做另一边的时候就可以构思手术方案,这样最节省时间——你什么血型?”

“啊?我——我不知道。”阿涛说,他已经完全被带偏节奏了,“这还需要血型吗?”

“面部神经丰富,手术前必须问清楚血型,否则一旦发生大出血的话,不知道血型你就死了。”师霁面不改色,“不知道只能现验了——你到底要不要做手术?”

他伸手去摸针筒,阿涛的眼神跟着过去,他的节奏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枪口甚至开始微微抖动,胡悦几乎能看穿他的心理活动:要验血就得靠近,得放下枪,得更进一步地失去主动权,更重要的是得接受自己也要动手术的事实——

理智上,每个人都知道什么对自己是最好的安排,但这不代表感性上他们也能接受无碍。阿涛一双凶目在胡悦和师霁之间来回游动,抗拒之色越来越浓,间有狐疑,又不无挣扎。

“……行,我验血。”他往回瞥了眼门外:光头就站在走廊不远处,影子很明显是夹了根烟在抽。“但不要你。”

他举起手枪,这一次表情是下定决心的狰狞,像是要把主控权一把夺回,枪口对准了胡悦,“你,过来给我验血,快。”

这是对师霁戒心较高,怕他不好控制,所以让她来操作更放心?

胡悦和师霁对视一眼,她觉得师霁似要说话——他的表情看不清,但肩线比刚才紧绷。她在他说话以前拧了一下眉头:不管什么理由,阿涛又开始蛮不讲理模式,不能再加压了。

师霁的肩膀比之前更紧绷了,但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比之前更无所谓。

“好,那胡悦你验血,我来缝合。”

胡悦答应一声,放下针线,和师霁擦身而过,走向阿涛。

第16章 菜鸡互啄

手术是怎么做的?

巫医巫医,上古时代,巫医并不分家,对大部分人来说,医生总是带有某种魔力,他们不关心医生是怎么办到的,只知道最后自己的疾病发生了好转。

时代发展,日新月异,人们的很多观念都有了变化,但这种本能遗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病态地相信医生无所不能,没能控制住病情就是失败,同时又极为藐视医生的个人素养——比如说,他们从来没想过医生都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想要当医生,心当然必须狠,刀也一定耍得很好,力气通常也不会很小。医学手术有拉大锯的,也有手持比针尖更细的纳米手术刀,在神经上做文章的,持枪需要一双很稳的手,但其实握手术刀更需要。医学生几乎都能打出很漂亮的花式结,用餐刀把鱼骨头漂亮地分开,同时他们还需要有把小动物一拧断头的魄力,每个医学生手里都沾满了牛蛙、小白鼠和大白兔的鲜血,所以胡悦现在并不慌张,她知道自己的手速足以在阿涛面前炫技,毕竟,她是做面部结构的,他们这个分支可容不得一点失误。

“我……我没抽过血。”

但表面上,她却再慌张失措不过,越靠近阿涛越畏缩,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更有意避开了他拿枪的那半边身子,“这都是护士做的……我们平时不抽血。”

这是符合阿涛认知的事实,他沉稳地嗯了一声,显然对她的敬畏很满意,像阿涛这种人,主要就靠吞噬别人的恐惧活着。“那你就他妈小心点来呗。”

胡悦怯怯地应了一声,拆开一次性注射器,给阿涛绑好压脉带,在他手上按来按去,好像找不到血管的样子,阿涛嗤了一声,但另一只手仍稳稳地持着枪——倒不是对准她,那太近了,她动来动去的也不方便,而是对准了正在低头缝合的师霁,过一会又移过来对着她,枪口移来移去,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眼睛倒是盯牢了她在看的,可能也是怕她在注射器上搞什么文章,不过一切都暴露在他眼底,这就是个刚拆出来的一次性采血针,末尾连到试管里,针管里空空如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胆量闹幺蛾子?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是他的手臂而已——胡悦已经试着戳了几次,说实话,还蛮痛的,而且出不来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有点慌张,嘴里不停地道歉,更有点手忙脚乱起来,抽出针头要去解压脉带,又差点把托盘弄掉,手忙脚乱地忙了半天,“要不换只手?这只手不太好找血管。”

现在是左手抽血,如果换右手的话,枪不就也要跟着换?阿涛眼神一凝,狐疑地盯了胡悦数秒,没看出什么不对,但仍隐隐有种不适:不能再按她的节奏走了。

“不行!”他不讲道理,蛮横回绝,“就这只手,你他妈到底行不行?要不要老子用这个教你?”

‘这个’当然是他手里挥舞的东西,阿涛把枪口顶住她的太阳穴,压了一秒,欣赏着她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慌张的样子,他实在是很喜欢这种时刻,这让他有种权力在握的感觉。

“知道了不?”他把武器移走,“给老子他妈老实点。”

这个小姑娘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其实长得挺可爱,所以哭起来还算不惹人心烦,她抽了两下鼻子,点着头又拿起针管,手术台那里,男医生暂停缝合,针线和托盘碰出声响,阿涛看过去,正好和他忧虑又愤怒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压脉带被重新扎紧,手臂传来微痛,阿涛瞥了一眼:还是那个注射器,这一次她倒是真扎进去了,红色的血涌出针头,往试管流去,不过速度不是太快,女医生小心地嘀咕了一声,“血不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