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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为悦己者(306)

这想法,光是提起,就让人浑身颤抖,这痛苦,即使是虚幻的想象,也让人承受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师雩的世界,又该有,多黑暗呢?

第195章 新思路

“叩叩”,敲门声响起,有人在门边探了个头,“张秘书——周院……”

张秘书对她点点头,胡悦敲了一下院长办公室的门,推门而入,“师公好。”

“小胡来了。”

预想中,能让一切简单化的变数并没有出现,周院平平安安地从日本开完交流大会,回到了国内——师主任入狱这件事,至少表面上看,对他的位置并没有太大的冲击,甚至周院本人,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去警方那里做过笔录了事,在警方面前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只当自己从来没有认出爱徒的身份,甚至还反问警方,如何能确定师主任就是师雩。“我记得师舫他太太的身子骨一直不好,也可能是过继到师舫家里的孩子,只是没有对外声张而已,毕竟,当时计划生育政策那么严格,要走收养手续太麻烦了,还不如算做是自己生的。”

这解释居然也可以——而且居然还很站得住脚!关键是,现在死无对证,警方也确实颇感棘手,周院怎么说也是s市的头面人物,要再讯问影响不好,只得把他礼送回来。周院就和没事人一样,对胡悦也还是笑呵呵的,“坐,喝茶吗?”

“我喝花茶就好了。”胡悦并不客气,她自己喝花茶,但还是主动给周院张罗一桌子的茶具,“我来吧,您这都多久没自己泡茶了——”

“还是我来。”周院很坚持,“你们年轻医生的手要好好保护,还是少接触热水,维持敏锐的手感。”

水烧上了,周院先给胡悦的花茶倒了水,“玫瑰花茶,还是师雩从保加利亚带回来的大马士革三号玫瑰——我也不懂,就是爱人喜欢,他就上了心了。买了好几袋子,给我办公室也塞了一袋,说是女同志来了,正好可以招待。”

絮絮叨叨,是说家常的架势,但重点还是在那被随意唤出的名字上,胡悦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还以为周院会和她绕一绕的,但转念一想:如果是这样,又何必见她?

周院,应当已经探视过师雩了。

“我也不懂什么花茶,就是觉得早上喝了两杯咖啡了,不好再摄入咖啡因,就怕下午做手术,手抖那就不好了。”

既然情况对她有利,她也就顺着往下说,就看周院自己愿意透露多少——这表态,也让周院很满意,他笑着指了胡悦一下,“有道理,咖啡其实也喝得有点多了,最近,心里有事,睡眠不好啊?”

“嗯……”胡悦不晓得他打算把事情挑破到哪一步,低下头长长地应一声,摩挲着杯子底,“毕竟,师主任他……”

“他……他是让人没想到,”周院的语气也低沉下来,他有些惋惜,“另外的事情,不说了,就说身份的事情——冒用身份这个罪名一旦确立的话,以他的职业,很可能除了冒用身份罪以外,还有一个非法行医罪。冒用身份罪,这个在国内很冷门,他这个事情,能不能合上不好说,但非法行医一旦确认了,那是要坐牢、吊销执照的。你这个师主任,不论如何,都是个很好的医生啊。”

他的意思已足够明白,隐隐有点解释的味道在——周院是不会出来指认师雩的真实身份的。

其实,以他的权势地位,能如此和颜悦色,已是异数,他还有很多种办法来拿捏胡悦,甚至将他直接开除,胡悦不会因此感激涕零,那太奴性,但她也能感受到周院的诚意,她点了点头,摆出自己的底牌,“其实,这些细枝末节,都无所谓的,我不想报复谁——我只是想要求一个真相而已,一个人,总不能白白这样死了,总是要有人为她寻找答案的。”

“你说得对。”周院看她的眼神更和蔼了,“每个人都想要知道真相——就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有这样的念头,更何况是你呢?你当然更有理由了。”

胡悦做感动状,“师公……”

她借机打感情牌,“老爷子去世以前,都和我说了,这些年来,很感激您在背后的照顾……”

“其实我做得不多,”周院慢慢地说,他今天很有点讲古的兴致,“也都是老爷子的吩咐,我和老爷子,我们两家是多年的交情了。以前在医学院,我就是老爷子的学生,后来分配到附属医院,老爷子也是多方照拂。我们两家的宿舍距离不远,当时,我爱人常年在外地读书,我活得和单身汉一样,多亏了老师母给我添衣添被,孩子的教育,也没少烦师舫兄夫妻……”

以他们通家之好的身份,周院对师霁、师雩两兄弟,自然熟识,这也才有了他南下调动以后,为师家人铺路,想让师雩出去和他闯荡的举动。也正因为如此,对兄弟俩身份的互换,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其实,第一眼确实没有认出来,人的长相是会变化的,尤其是熟人,更可能对他的变化熟视无睹,除非是多年不见,和印象对不上了,才会有比较强烈的感觉。”这些话,周院大概已憋在心里很久了,此时娓娓道来,多少也有点巨细非遗的感觉,“但这个因为多年不见,所以反而也就不会去怀疑什么了。你仔细想想,那些文学作品,发觉替身换人,往往不是从长相发现端倪的,而是从性格、神态……也就是给人的感觉中发觉的不对。我对小狮子,也是如此——他们兄弟一直都长得很像,再次见到的时候,发觉他已经整容了,就觉得有点奇怪,他和我说,是家里找人算过了,指点他,为了扭转这几年家里的运势,眼睛要更大而有神,所以他开了眼角、割了双眼皮。”

“三庭五眼,一点变化都能对外貌造成很大的改变,我从前没有仔细留意过他的脸,这么一说也觉得很合理,但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不几天,这种感觉就浓烈到我忍不住要问他了——我是看着这两兄弟长大的,以这种世交长辈的看法,师霁,这孩子精明强干,冷漠中有点傲气,师雩呢,开朗活泼,是个很体贴他人的好孩子。一定要比较的话,两兄弟之间,我更喜欢师雩。回去过年的那段时间,听说他失踪了,我心里是很挂念的,但也没想太多,还以为他是去找女朋友了——一直到年后师霁来上海找我,我才知道,他可能是被害了。”

“这种事,可以想象,却很难接受,”周院说,“那几天我心情都很不好,也忙于联系师舫兄,又给老师道节哀,只是这里,新官上任,也不便请假。——对师霁的不妥,我都以为是自己哀痛之下的胡思乱想……但是,小狮子是我徒弟,就在我手底下实习,这种事也瞒不了多久,很快,我就起了疑心,对他稍加试探……”

他顿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答案令人很震惊。他告诉我,师雩在a市钢铁厂这个案子上,有扯不清的嫌疑,他只能用师霁这个身份生活下去。这是家里人一致的决定,整容手术,就是师舫兄夫妇做的,老爷子做麻醉师,师舫兄夫妇一个人主刀,一个人做护士。校附属医院空置的手术室多得是,这个手术,不过是拆两个手术包,配点常规药物的事……外人对此一概不知,后续,他还规划了一系列的手术,只有这样,才能改头换面,让人即使翻阅从前的照片,也看不出破绽——他要把自己整成,师霁最终可以成为的最完美的样子。”

“那,您……”

“我当然也很吃惊,也想问师霁去了哪里,他告诉我,他不知道,只有师舫兄夫妇可能会有线索。”周院长有些深思地说,“还有,钢铁厂家属区的那个案子……”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小胡,你大概不晓得,当年,师雩和我这样说的时候,我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因为,当时的查案技术,还没那么先进,而且,师雩也的确耽搁不起,不管师霁去了哪里,他终究是走了,那么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落到师雩身上。师家是连一点风险都承受不起了,先不说什么屈打成招,只说要他回去帮助调查,那么这几个月实习期一断,实习工资怎么来?而且,卷进这样的案子,他肯定进不了十六院……这样的想法,确实很自私,但,当时小狮子身上也系了四个老弱病残全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