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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为悦己者(331)

反正,这也不是他的电脑,没什么可顾忌的,u盘插入,很快就被识别,他打开文件夹——倒是和预先猜测的不一样,里头就只有一段视频而已,没有文件、照片……而是最难造假的视频。

淡淡的疑心被打消了,但这时,鼠标左键反而沉重得难以按下,就像是在老师办公室之前来回踱步的坏学生,即使知道那成绩总得面对,却也还想要逃跑,他甚至拉开椅子想要站起来,但却又踌躇地回到了原地:这个视频当然可以不必看,他也不愿看,但……他已经十二年没有见到他的亲人了,不论是视频、音频,甚至是书信传递出的只言片语,都接近于零,都不曾听闻——哪怕,哪怕只是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声呼唤……

终究,伴着两声清脆的‘喀喀’声,视频文件被选中播放,在轻微的loading之后,熟悉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却同时也陌生得让他眼中立刻充满了泪水。

记忆中,虽然家世多舛,却依旧乐天达观的祖父,七十岁了还有半头黑发,皮肤光滑,乐天达观,有老年人少见的健旺精气神,而录制这视频的老人,须发皆白,眼神浑浊,轮廓仍在,但却已经,老得快认不出来了……

这应当是在他某次病后录制的视频,老人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背景也可看到病房特有的床柜,摄像机大概是摆在病床自带的小桌上,老人一开始还调了几次角度——不是什么好机器,说不定就是拿数码相机录的,所以环境噪音沙沙的,有点吵嚷,但声音还能听清。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我死之前,我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关于七年以前,发生在a市钢铁厂家属区的杀人案件,其真凶,是我的长孙师霁,并不是我的次孙师雩。”

老人表情严肃,用词简练,显然,这番话他排练过很久。袁苏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画面,他没有一丝惊讶,随着老人的讲述,反而渐渐越来越冷静,泪水也慢慢干了。“师霁在案发后潜逃在外,并且试图陷害师雩,这是家门的不幸,而,因为我长子师舫,长媳张程程从中作梗,师雩没能成功报警,无奈之下,只能采取下下之策,冒用师霁的身份,以此避免师霁的进一步加害,这并非是师雩本人的意愿,一切全都是我们家长的安排,法律责任应该由我、师舫和张程程承担。”

在幽暗的书房里,老人的声音显得苍老而疲惫。“关于我和师舫、张程程对此事的沟通过程,以及他们两人证实师雩无辜的证词、证言,我都有记录,以及当事人的签字画押以及语音、视频证据,希望有关机构能根据证据还原事实真相,并还师雩一个清白。”

直到这一刻,袁苏明才终于急切了起来,他调大了音量,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望着屏幕。

“所有一切这些证据均存放在a市工商银行大街口支行的保险箱里,保险箱登记人是……”

“喀拉”,一声轻响从门口传来,袁苏明浑身寒毛乍起,他反射性地按下暂停,回头大喝,“什么人!”

环境光很暗,但人脸还是看得清的,胡悦倒退了几步,她脸上写满了惊骇——无声的,但也因此更加的扭曲。想必她已经听了很久,但,老人家那出人意表的宣言,还是让她没有压抑住内心的惊异,无意间弄出了声音。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只是彼此对视着,谁都没有动作,但,在同一时刻,不知是听到了谁的命令似的,胡悦开始后退——而袁苏明也跟着步步向前。

终于,她转身疾跑,而他紧随其后,以一个胖子难得的灵便紧跟着追了出去。

不能放跑她!

第212章 真相

电梯口激发了一场打斗。

说是打斗,但当然没有电视剧那么精彩,更像是现实生活中的打架,充斥着肢体拉扯,女人是先跑出来的,她的速度快——但,这是电梯入户的高层,应急楼梯并不在正门,从正门出去,只有电梯,电梯却没有这么快到。

男人从门里出来,拽着她的胳膊,他太重了,就算再怎么挣扎、厮打,也挡不住她被拖进房门里的趋势,男人和女人在体力上终究有天生的差距,女人再三抵抗,仍被拽进了屋里。

她被扯在客厅里仅剩的家具上坐了下来——男人解下皮带把她的手捆在椅子后,他们都没有大喊,因为知道这没用,整个过程都充满了闷哼声与咬紧了牙关从喉间发出的咆哮,现在,一切暂时平息,他们都在剧烈的喘息,眼神盯着彼此一错不错,书房里,老人的叙述声早已停了,屋内仅存他们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那仿佛能迸出金铁交击之音的眼神碰撞。

“你不能杀我。”是胡悦先开的口,她的声音居然还很冷静,但却充满了无边无际的蔑视与仇恨,她几乎是高傲地说,“在这里杀我,你也逃不掉——监控都拍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十二年前了!”

人胖,体能也确实不足,在刚才的撕扯后,胡医生很快恢复了过来,但袁苏明到现在还在呼哧呼哧的喘气,就像是被什么事牵动了情绪,激动得要命,他的回应也比胡悦更急促,“我没想杀你!——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他急切地为自己辩解,但胡悦根本不屑,她冲他吐了一口唾沫,“呸!”

她当然有足够的理由不屑,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已经耽搁了十二年,这隔了十二年的审判、的愤怒、的鄙视,来势汹汹却又正大光明,即使被绑住,甚至可以说是命悬一线,胡悦也依然占据了绝对的主动,而袁苏明——他也接受了她的鄙视,竟没有予以惩戒,只是强调了一遍,“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想补偿你,我是想补偿你的!”

“你现在要告诉我,一切都是意外?”胡悦停住了挣扎,微微露出冷笑,好像已识破了他的套路,“你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我妈?”

“这本来就是意外!”袁苏明叫了起来,“她也有责任——她真的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她先刺激我,她先怀疑我是抢劫犯——”

这些话,大概十二年来,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袁苏明的情绪甚至比胡悦还浓,“你们都有责任!你们——我是病人!我应该吃药的!我应该得到治疗!那时候,我也不想的——但是——但是我没有办法!”

“什么叫她也有责任?她有什么责任!”胡悦挣扎着想带动椅子站起来,“杀人犯!杀人犯!”

“住口,住口,”袁苏明清亮的嗓音气急败坏,忽然间化为低沉骇人的咆哮,“我说住口!”

这是一声兽类的咆哮,足以让任何人从激愤中清醒,想起这铁一般的事实:这个人,曾杀过一个同类。

他曾经杀过人!

屋内一下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胡悦和袁苏明都没有说话,他们重新打量着对方,评估着对方,就像是一局无形的棋,他们都是棋手。棋盘被掀过,他们正凭着记忆力重新落子,同时也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所以,”再开口的时候,胡悦就理智多了。“当时是怎样,心理出问题的人是你?——你的体重,是吃过精神类药物吧。”

袁苏明的眼神在她脸上盘旋,阴鸷却又透着疲倦,他嗯了一声,“也是一举两得。”

他本来就想靠体重来掩饰自己的容貌的话,的确是一举两得,胡悦垂眸注视着地面,过了一会才看向他,“我妈妈……和你恰好同路,她怀疑你是抢劫犯,所以,刺激到了你?”

“嗯。”

“我能问问吗?——怎么刺激的?”

“一开始我们同路,她就慌了,走得太快,掉了东西,我捡起来想还给她,但是,她越走越快,我追上的时候,她返身想打我。”

袁苏明的语调也沉静下来,他拉过椅子,坐在胡悦对面,低声说,“我确实没想过伤害她,当时,我病了,我也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