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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为悦己者(69)

其实对医生来说,很多病人的复诊就是看一眼的事,挂号费也不多,所以来住院部他们也还算是配合,不过初诊直接在住院部这个就有点没道理了,至于师霁,更是不管初诊复诊一律挂号,复诊病人实在挂不上,再考虑加号。胡悦看着这对母女有点眼生,师霁也不像是认识她们的样子,就知道这多数是初诊患者了,她先把师霁的办公室门关上,歉然说,“不好意思,我们师医生从来不在住院部门诊的,请问你们是挂不到号吗?如果是面部结构问题的话,我们科还有好几个医生水平都非常不错的——”

这是常见的母女组合,女儿戴了个大口罩遮住脸,她心里大概有数——很可能又是在别的地方整容失败了,过来想做修复的,口罩这么大,应该是鼻子问题了,哎,这就是鼻子做坏了的后果啊,要遮住鼻子就必须得把整张脸都遮住……

“刚才师医生也和我们说了。”

这是对气质不错的母女,谈吐也斯文,穿着虽一般,但看起来知识素养不低,做母亲的虽有愁容,但语气还算缓和,“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试一试请师医生给我们看,我们的病情比较复杂,需要多科会诊——”

“那这个真的只能抱歉了。”胡悦一听就开始摇头,“我们主任从来不会诊的,时间真的不好安排。”

不过,多科会诊这在修复手术里还是比较少见,更多的还是结合到多处面部结构的整容手术,这才会联合会诊。单纯的鼻部整容修复,这不是面部修复就是重新整鼻子,还用不上多科会诊,她有点好奇心,“你们是什么情况?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介绍相应的医生。”

在门诊做久了,真的看人都会精几分,见过太多钻空了脑袋,连门诊都不愿等,总是东看西打听的可憎面孔,这对母女真是文雅得让人感动,到住院部堵人可能已经是她们能做的极限了,被胡悦这么一回绝,居然没再纠缠,而是有了离去的意思。听胡悦这一说,才顿住脚步,母女对视一眼,女儿摇摇头,母亲叹口气,还是拉住了女儿,“我们的情况比较特别,如果找不到师主任的话,可能……”

她左右看了看,似有些难以启齿,“方便的话,能不能去刚才的办公室——”

“算了,没事的,妈。”反倒是女儿爽快点,这是她第一次说话,声音有点儿含糊,“没什么不可见人的,就这样吧。”

不顾走廊里来往的病人,她直接拉下口罩,经过的路人偶尔扫了一眼,顿时吸了口响亮的冷气。胡悦也反射性地退了一小步,“这——”

这是一张融化了的脸……或者说,正在融化途中凝固住了的脸,这姑娘的右半边面孔就像是蜡像被溶到了一半,皮肉没了支撑,整个挂了下来,皮肤也扭曲成了鲜粉色,牙齿当然是没了,只剩下左边还有零星的几颗,患者把头发撩起她才注意到,右眼也一样耷拉下垂,说得刻薄一点,这张脸可以直接去恐怖电影出镜,都无需额外化妆的——甚至它的可怖程度,都已经超出了恐怖电影所能容许的界限。

“这是化学烧伤啊?”她脱口而出,“这——可——但——”

“是硫酸。”母亲的嘴抽动了一下,但语气仍平静,“被……以前的男朋友泼的,我们想要请师主任给我们设计方案——在没分科室以前,他也是面部修复的专家,但是……”

这的确必须是多科室会诊才能解决的案例了,就胡悦能想到的就有烧伤科、面部重建、牙科,而且她还真不知道师霁以前也做面部重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师主任的病历我都知道,他好像没做过面部重建——”

“他做的。”她的不解被母亲误认为是推脱,她的眼神更黯淡了点,摇了摇头,像是因为错估了胡悦而有一点痛苦——但这痛苦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毕竟,她是早在生活的折磨中处惯了的人,她摇摇头,拍拍女儿的肩膀,“走吧,再想办法。”

他做吗?胡悦一头的问号,她不是把那十年的病历都整理过了?但不论怎么说,师霁现在的确是不做面部重建了,她们是从哪打听到的师霁是这方面的行家?

当然,面部重建和面部结构,其实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做面部重建必须精通面部结构,反过来,能做好面部结构调整的,也一定能在面部重建方面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毕竟这两种手术都要求对面部解剖有极深的认识,也需求很高的外科手术水平。所以胡悦亦不能武断地认定她们的消息一定就出于误会,她只知道师霁现在确实是不做面部重建,也不可能跨科室会诊,她确实没什么能帮到她们的。

别说她了,恐怕全S市都没什么医生能帮得上忙吧,面部修复又不是什么热门科室,手术难度高、利润小、样本数也少,专家那都是凤毛麟角,当宝似的,本来她的硕士导师是可以帮得上忙的,但是他去国外交流学习去了,别的相熟的专家也一样难挂号,而且至少从手术时的表现来看……

唉,她这怕是找死吧?师霁本来已经看她那么不顺眼了,她再给自己找事的话,怕不是要真的被踢出组——可她还有好多事想做,这要是被踢出去该怎么继续?

她们也不是完全没别的出路啊,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医生可以帮得上忙的,虽然……但是……

“那个。”

叫住她们的时候,胡悦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自寻死路,但……

她叹了口气,还是堆出笑容,回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不如你们进来,慢慢地说——”

第43章 三鲜饺子甜草莓

“师老师,你喜欢吃饺子吗?”

再烦人,也是自己养的狗,就是不让她跟手术,每天大查房都得遛两次,至少也得从办公区走到病房那么远的路。胡悦说话,师霁不可能永远不搭理——虽然他是挺想,但这条幼犬也挺有眼色的,最近处处夹着尾巴做人,头一次提起公事以外的话题,也问得讨巧,显然是经过精心选择。

师霁从嗓子眼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声,充满着纡尊降贵与漫不经心,幼犬搓着手跟在他身后,活像是抗日连续剧里伺候太君的二鬼子,“那个,你喜欢吃什么馅的啊,师老师?”

连称呼都是经心的,不敢再叫老师了,师老师说。“Emmm——”

“您好像是北方人,是不是喜欢吃酸菜馅饺子呀?”早就知道她不简单,脸皮是够厚的了,头回进科室,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被气哭?现在师霁的态度绝没有比当时好多少,胡悦也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自言自语,挺自得其乐的。“说来也怪,您是东北人吧好像,怎么好像没什么东北口音,听口音更像是——”

说是口音,师霁的发音也不像是S市这边人,她就没什么口音可言,胡悦纠结了一会自己放弃了,“说到东北,就是酸菜饺子,大连那边是不是还有海胆饺子?但还是酸菜饺子好吃呢,咬一口酸酸咸咸,好开胃的。”

“说这么多,你是要包饺子?”

钩子抛得这么明显了,再不接话就演不下去了,师霁不相信胡悦忽然间就想给他包饺子,这里的包饺子约等于是织毛衣了,他就……反正就姑且一接,倒是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啊,上回没多的分给您了,挺不好意思的,这两天打算再包一次饺子,我想着给老师也包一份。——您要是中午出去吃的话,我给您带生的,回去烧个水一下就行了。”

“不必了,我家没餐具,从来没下过厨。”

连饺子也不会下,这大概算是生活一级残障了,但胡悦居然没嘲笑他,而是很殷勤地说,“那我就给您做了带来,连蘸料都有,微波炉打一会儿就行了,您就吃酸菜馅?”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虽然他们的职级关系说不上礼下于人,但胡悦的谄媚还是有点可疑,还不知道真实目的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别跟着她的节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