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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中契/明月入君怀(138)

二人站在一起, 他身上苦竹的清香浮浮沉沉,尹絮苹只觉得心跳加速。

她对天衢子一直心存向往,但是作梦也没有想过, 自己真的有一天,能够和这个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自上次受了某人教训之后, 她对自己倒是有了个清楚的认知。

这玄门大能云集, 以她的本事, 想要配得上身边这个人,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她充满信心, 只要足够刻苦努力,她会有配得上他的那一天。

天衢子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也始终没有向她看。他本就是个冷淡的性子,尤其对女修素来方正守礼,当然更不会有什么温存柔情。

尹絮苹心中明白,但就是这么站在他身边,便已经不需要其他言语调剂。

一直等到诸弟子终于抓住了那松树精,天衢子才点评各弟子表现。尹絮苹站在他身后,听他事无巨细,深浅有度的分析,心中便灌满了蜜。

回到融天山,天衢子自回了苦竹林。袖中面纱,依然柔软光滑,他指腹一触,却如被火烫。

不应该。

他已经有尹絮苹,哪怕二人尚未结契,但却是情意在先。他自认绝非朝三暮四之人,着实不应留下此物。他将那面纱取出,想要施术焚毁,但顷刻之间,却又犹豫——自己也不过就是念及那惊鸿一眼的风采。怎的倒如此心虚起来?!

左右思忖了一阵,终是将面纱压在书房最下方的一个抽屉底下。但是一翻之下,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副画。他长年闭关清修,物欲淡泊。平时房中陈设都是载霜归在打点。如今几时竟多出一副画来?

他将那画展开,却更意外——那并不是什么好画,一副洛阳牡丹图的刺绣罢了。针脚虽然还算精细,但是在玄门中人看来,就实在是太过粗糙了。

牡丹上施了一点小小的术法,是飞针坊最初级的绣艺,令牡丹可以昼开夜合。

可单就这样的绣作而言,实在不值得他如此慎重地藏匿于此。

画里可是另有玄机?!

天衢子看不懂,五百多年前的他,缺失了后来的经历。当然再如何思索,也不会有什么记忆。

他摇摇头,将手中面纱铺在画城,小心卷好。再左右翻找,苦竹林却是再没有其他痕迹。

正在此时,载霜归又找来,说:“你与絮苹的结契大典的事……你想要定在几时?”

天衢子愣住,他若结契,对于整个玄门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没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是不行的。他犹豫着道:“师尊,如今我对絮苹毫无记忆,实在陌生。我想要再过一些时日,待大家彼此接纳,再谈此事。”

他言谈之中,提及尹絮苹亦是毫无私情,平淡得就像是提起自己的座下弟子。

载霜归心下叹息,突然想,如果现在提到的结契对象不是尹絮苹,而是画城那个家伙,五百年前的天衢子又将作何选择?

他是不是也会像这样淡淡地说一句“毫无记忆、实在陌生”?

他身为天衢子的授业恩师,当然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弟子着想的。画城那家伙确实是狂妄自大,不讨喜,而且太麻烦了。

可是看着自己的爱徒像个玩偶一样任人摆布,他又心中不忍。他说:“玄舟如此冷淡,难道是有了意中人吗?”

问出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么可能?五百多年前,顼婳还在镇守弱水天河,他们根本未曾相遇。而那时候的天衢子,比五百年后的他好懂。

果然天衢子淡然道:“师尊这话问得奇怪,我的性格,师尊并非不知。若当真有意中人,恐怕不会与絮苹有何牵扯。”

他说得认真,载霜归终于放了心。然而却听他又问:“师尊可认识一个女孩儿……”他认真地想了想形容词,“清纯典雅,以一盏莲灯为法宝?”

载霜归简直是心中骇然,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表情,问:“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天衢子顿觉怪异:“师尊认得她?”

载霜归都忍不住要伸手去捂自己胸口了:“我……不、不认得。不过你与絮苹结契在即,突然问起另一个女人,师尊难免心中不安。”

天衢子这才道:“师尊不必多想,我也是一时好奇罢了。”

载霜归一脸狐疑——天衢子啊天衢子,你莫不是中了什么诅咒么……

天衢子还真的只是问问,他延后了结契之期,以提升修为作理由。当然没有人好说什么,便是水空锈,也只能全力支持。毕竟现在九脉掌院中,他实力可真是太弱了。

而此时,魔尊赢墀往画城跑得可谓十分勤快。玄门其他宗门难免心生不安。水空锈已经多次接到其他宗门的建议,希望玄们能与画城建交。至少关系不要搞得这么僵。

他们先前都曾经买入过魔傀,这些魔傀或多或少,也都生育过孩子。只是之前顼婳凶悍,大家不得已,只得把魔傀还了回去。而一些非要带走孩子的,他们也不敢强行阻拦。

所以现在画城之中,还有不少他们的后代。

如今九渊仙宗与画城划清界限,之前九脉掌院又曾经攻打过画城,以至整个玄门和画城魔傀的关系可谓是十分恶劣。至今毫无来往。

眼看着赢墀天天往画城跑,大家当然不安心。也有人借着想要画城的“儿子”“孙子”这样的关系,想要再见见自己的魔傀“配偶”的。

水空锈却始终心存记恨,并不松口。

画城,顼婳倒是没有这些烦恼。

她在她宫殿一般的衣橱里,正要翻自己的漂亮衣服。奚云清抱着小虾枪,正来来回回地走着哄。小虾枪没有吃饱,无论如何不肯睡觉。

小恶魔知道娘不靠谱,当然只有自己想办法照顾弟弟——可别给饿死了。

他又挤了些牛奶送过来,二人正一点一点地喂小虾枪喝奶。

顼婳换了一条孔雀羽缎织成的衣裙,问:“云清、云峤,本座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云清赶紧抱好小虾枪,小恶魔抬头看了一眼:“娘亲您这春风满面的,是有了第二春啊!”他在云清面前,倒是毫无顾忌,直接就叫顼婳作娘了。

顼婳说:“少废话,快帮为娘看看!”

小恶魔说:“娘亲国色天香,穿什么都衬得住。只是爹才刚进弱水也没多久,您就穿得这般招蜂引蝶……未免有点……呃,一言难尽。”

顼婳说:“呸。”

最后还是奚云清说:“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尊这般在意别人的意见。”她有很多漂亮衣服,但是几乎每一件都是由着自己的喜好。她从不在意旁人怎么看。

而今天,显然不同。

顼婳说:“因为本座突然发现,原来衣服穿给喜欢的人看,并且还能令他眼前一亮,原来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奚云清说:“喜欢的人?”

顼婳说:“云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奚云清顿时玉颊飞霞:“云清愿意永远侍奉在师尊身边,不需要喜欢的人。”

顼婳说:“别啊!岂能留你在身边妨碍本座的终身幸福。你回头留意一下,画城随便哪个,只要我们云清看上,师尊都能弄来给你。”

奚云清顿时一张俏面绯红,旁边小恶魔摇摇头:“唉,春天到了,春天到喽。”他一把抱过奚云清怀里的小虾枪,一边走一边叹气,“后父猛于虎,可怜我们两个苦命的孩子哟……”

顼婳终于忍不住:“闭嘴啊,跟我走!”

次日,镜湖村。

这可能是最靠近融天山的一个小山村了。依例属于阴阳院照管。顼婳带着小恶魔,偷偷摸摸地潜进村里。

小恶魔跟着顼婳过来,见她鬼鬼祟祟,还是觉得很是丢脸:“娘,您好歹也是化神的人物了。应该霸气外露,踏平融天山,抢回夫胥才对啊。这样偷偷摸摸,实在有失神格啊!”

顼婳说:“闭嘴。水空锈那厮把你爹的神识修复了。”

小恶魔精神一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