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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中契/明月入君怀(76)

她一向无理也要搅三分的,君迁子不理会,反而问:“你怎么在这里?”

九脉掌院之间,因为师出同门,地位相当,修为更是万中无一,故而平素也都还和睦。刨却各位大长老偶尔各为其徒的打算以外,九渊仙宗还算团结。

君迁子对这位刀宗掌院风风火火的性情很是了解,当然并不见怪。

倒是木狂阳说:“师尊让我去探视昨夜刀宗受伤的弟子啊。”

君迁子神色更奇怪了,令药童先行前往苦竹林,方道:“你给你师尊喂下双,修合意丹,然后自己去探视刀宗弟子?”

双……双什么丹?!

不对啊!!木狂阳慢慢瞪大眼睛——这丹药名字怎么听起来不像是颗正经丹药啊……

然而脑海里灵光一闪,她捕捉到顼婳昨夜说过的那句话——我不是有福同享了吗?

有、有福同享……

好妹妹,老子谢谢你啊!!不过你下次再送这种东西的时候,能不能标注一个?!老子这一片孝心啊!!

木掌院生平第一次混乱了,她想了半天,终于斜睨君迁子,问:“服下后会如何?”

君迁子说:“双修啊,还能如何?他如今身体虚弱,你选择这个时机,倒也于他有利。”

木狂阳第一次吞吞吐吐地问:“那……要是不双修,是否有什么……恶果?”

君迁子莫名其妙:“不双修你干嘛浪费我丹药?此丹乃不世灵品,成丹不易。”

木狂阳简直是不想同他说话了:“有何恶果?!”

君迁子对自己的丹药倒是十分自信,答道:“此丹性温和,并不伤身,只要多喝热水,即可卸去药效。并无恶果。”

木狂阳这才放心,随口问了一句:“喝多久?”

君迁子说:“快的话三年吧。”

……谢谢你啊!你这药真他妈的性情温和!!

房间里,付醇风是觉得不对。先时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原因,如今随着药效渐渐显著,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家弟子这孝心有毒!!

但这……木狂阳骗他服用这药,用心何在?!

先时意气风发,后来却屡遭坎坷的刀修宗师,此时亦十分凌乱。无论是谁,骗人服下这种丹药,恐怕用心都显著得很。

可……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她竟然敢!!!

付醇风心头震怒,刚刚起身,迎面便碰上去而复返的木狂阳!付大长老多年修成的深厚涵养顿时烟消云散,刀修的急躁的性情全部暴发出来:“木狂阳!!”

木狂阳愣头愣脑的推开门,却也没想过自己应该如何。此时被自家师尊当头一喝,顿时有点懵。

付醇风上前,怒而出手,啪地一声,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响亮。他急怒出手,可没想到木狂阳并未躲闪。一巴掌扇了个实实在在,二人顿时无措。

木狂阳想来想去,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把门一关,又缩了出去。

付醇风更是心头搅成一团浆糊,往床头一坐,眼看着自己丑态毕出,一边恼怒,一边又有些不安——木狂阳长这么大,他从未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木狂阳是刀宗在民间进行资质测试时收入门中的,拜入他门下时不过四岁。他偏宠自己大弟子付正谣,其实并没有把这不知排行老几的女弟子放在心上。

可谁知天意弄人,莫过于此。

付大长老坐在床前,心绪纷乱不休,孽徒!混账!

可……就算你得手,也终不过一夕欢愉罢了。我的道已经行至山穷,五十年没有任何进展的刀修,几乎可以看见天命。

若你我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他日我若先去,岂非徒增伤感而已?!

在那一刻,突然羡慕天衢子。天资真是令人嫉妒不来的东西,一千一百多年已经可以出一具化身。哪怕本尊出了意外,也自有另一副躯体承载神识,宛如新生。

木狂阳挨了一巴掌,其实倒也没什么。比起她这“孝心”的尴尬,这一巴掌简直是微不足道。她摸了摸脸,也不想去探视什么受伤弟子了。反正其他长老会去,再说了,这些受伤弟子估计也没人真的希望得到她的探视。

这会儿当然是去找罪魁祸首算账了!

她径直来到客苑,顼婳还睡着。外面诸人已经开始吃早饭,大家都是辟了谷的人物,吃饭不过是为了聊天说话,与其他宗主联络感情。

偏生顼婳没有需要联络的感情,他日解救魔傀时,必然刀剑相向,有什么必要亲近?

是以她根本没有起床。她不起床,天衢子的化身当然便不舍得起。此时他枕着她如瀑青丝,难得地睡了个懒觉。突然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这次,几乎不用说,单听这近乎砸门的声音,天衢子也知道是谁。他披衣而起,把门外的人放进来——果然是木狂阳。

看见他也在,木狂阳倒是愣了一下,想要进去,又觉得不好。天衢子知道今日只能如此了,只得道:“别说太晚,稍后宴席,你还需列席。”

说罢,整理衣冠,回手掩门,避着人离了客苑。

木狂阳这才坐到顼婳榻边,一腔火气闷在心里,她很是不自在:“你们还在睡啊。”

顼婳伸了个懒腰,露出半截玉一般光润嬾滑的手臂:“你脸怎么了?”

她倒是眼尖。

木狂阳摸了摸半边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好意思问?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顼婳眯了眯眼睛,卧榻之上乌丝凌乱,美人慵懒:“说说。”

木狂阳说:“你送我那丹药啊!!”

顼婳说:“哦。你不是送给你师尊聊表孝心了吗?”

木狂阳一脸不堪,摆摆手——别提我那孝心了可好!!

顼婳这才感了点兴趣,问:“没能奏效?”

木狂阳想起为师尊催化药性时所见,顿时面红耳赤:“也不算没奏效……只是他老人家大发雷霆。我吃了他一记五指山。”

顼婳睫毛微颤:“他打你了?!”

木狂阳大手一挥:“这倒是无关紧要。一耳光罢了。只是你让我如何见他?!”

顼婳拥被坐起:“什么叫一耳光罢了。这丹药既出,当然不能浪费。我有办法让你见他,你是否愿意听我所言?”

木狂阳歪了歪头:“老实说,我对你的馊主意有点怀疑。”

顼婳不满:“本座实力,不容质疑。”

木狂阳说:“好吧,只要你让我与师尊重归于好,这事既往不咎。”

顼婳冷哂,右手在左掌轻轻画圈:“只要你依我所言,这有何难?保管将他收入囊中,治得服服贴贴。”

付醇风……啧啧,手到擒来好吗?!

木掌院将信将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房间里,付醇风大长老余怒未消,突然房门一响,木狂阳又再度进来。

刀宗大长老英挺的五官都气得将要喷火,扯了被子遮住自己:“你还敢进来!!”木狂阳听着耳中顼婳以传音符传来的声音,不由慢慢跪下。付醇风微怔,怒道:“你又要如何?!”

木狂阳慢慢举起自己腰间所佩的短刀,依着顼婳的言语,低垂着头,一字一句道:“弟子不孝,请师尊惩罚。”

付醇风见那短刀刃口雪亮锋利,不由心中一顿,怒火当然也有所减弱:“混账东西,不是让你前往探视受伤弟子,你又返回作甚?!”

啧,怒火一般嘛。哪来狂阳说的那种势态。顼婳摇摇头,继续传音。木狂阳便依她所言,哑着声音道:“师尊厌恶狂阳,却仍悉心教导。狂阳却痴心妄想,犯下大错。狂阳鬼迷心窍,罪无可恕。”嗯?木掌院皱眉——什么叫我痴心妄想,鬼迷心窍?!这明明是你构陷我好吗?!

但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话说,只得听顼婳之言继续道:“如今亦无面目苟活于世,不如以死谢罪,还请师尊成全。”

什么啊!木掌院心里莫名其妙——我做错什么了还以死谢罪?!屁大点事儿好吗?大不了师尊喝三年热水不就行了?!热水又不稀缺也不太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