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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生长(28)+番外

作者: 安尼玛 阅读记录

老三倒吸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了……老罗……”

却见皮埃罗先是抬了抬头,似乎感觉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到自己的脑袋上。他伸手一捞,滑溜溜的青蛇立即缠在他手上,昂起头,伸出了愤怒的红舌。

阿达正要过去,但皮埃罗反应更快,他另一只手抓住了蛇的七寸,就像那只是一条碍事的藤蔓,三两下就把蛇老大弄到一根枝桠上。皮埃罗捡起红花,说道:“七孔兰啊,真漂亮。”

他把花给了蛇老大。蛇老大大概知道这人不好欺负,悻悻叼着花游走了。

全部人松了口气,一起看着皮埃罗。皮埃罗笑眯眯:“各位,对不起,我来晚了。雨刚刚才停下来,是不是已经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蝶豆花-butterfly pea,娘惹和泰国人都有用来当天然色素,颜色深蓝,很艳丽;扁豆薄饼-thosai,一种印度人吃的主食,不像抛饼或馕那么普及,其实扁豆(lentil)非常有益健康的。

这一章有讲到的料理理念,没有根源,灵活应变,多元共存,是东南亚整体的文化状态,也可以延伸到现今任何大城市的状况吧,混杂的环境、各种生活方式和观念相互渗透,宽和以及接受异类真的是非常必要的。虽然写的是个森林里的乌有之地,但谁来都能递一双筷子和碗,其实是我觉得大城市最理想的生态。

可是事实从不如此。

第22章 阿达的童年

皮埃罗拿着个大麻袋,兴冲冲地爬上平台。老三没想到这家伙脸皮那么厚,真的来蹭饭了。他让服务员给摆上刀叉和杯子,一边给他倒香槟,一边跟市长夫妇介绍道:“这位是打蛇英雄皮埃罗,你们的老乡,一起喝一杯吧。”

市长夫人惊魂甫定,喝了半杯酒,脸上才恢复了点血色。皮埃罗即是法国老乡,又长袖善舞,三言两语就跟市长夫妇打得火热。市长夫人不住抱怨,说这里的食物很可怕就算了,环境也太野蛮了。

外交部官员梁纪文附和道:“没错。这里怎么会有蛇?”他看着老三:“你们经营餐厅,怎么能让野生动物威胁到客人的安全?”刚才他看见市长夫人差点入了蛇口,吓到腿软,万一夫人有什么闪失,那就是重大的国际纠纷啊。现在虽然有惊无险,但首要之务还是得找人背这个锅。

老三真希望把蛇召唤回来,跟梁纪文聊聊森林餐厅的安全问题,告诉他谁才是这里的老大。正想着怎么怼回去时,皮埃罗已经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道:“老弟,这是森林,森林里当然是有蛇。小的蛇,大的蛇,巨大的蛇……刚才你看见的那条,就是小虾米嘛。我告诉你,真正的大家伙在这里呢。”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打开麻袋。众人先前见他不辞劳苦地把麻袋扛进来,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大宝贝,此时都好奇地盯着麻袋看。

老罗对老三道:“你说我们这里没有大蟒蛇?!今天下午我在河边逮了一条血蟒,特地拿来给你看的。我的宝贝可爱不?”

在众人O型嘴的包围中,皮埃罗褪下麻袋,露出了个铁网,以及里面关着的5尺长的大蟒蛇。蛇身红褐色,布满了米色的铜钱图案,身型比蛇老大粗壮十倍。蟒蛇乍看到那么多人,受了刺激,抬起粗大的身体,把笼子顶得翻了个跟斗,正好滚到夫人的脚边。

市长夫人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刚要黑下来,这顿晚餐就到了尾声。市长夫人被送到阿达的房间休息,市长则快活地跟皮埃罗及席上的其他人,吃了甜点,又喝了无数杯葡萄酒和香槟。

这个下午,大家穿越了森林、淋了雨、见到了蛇和彩虹,还吃了一顿难忘的大餐,都觉得心满意足,即使受了点惊吓,那也不过是为这顿饭增添了谈资和传奇性。上完最后一道巧克力,阿达从厨房走了出来,跟客人喝酒寒暄。

他向来是不爱应酬的,可是这顿饭的客人毕竟冲着他来,不能不出来打招呼。他安慰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受影响的市长,回答了食评家的几个问题,和印度土豪合了照,问了问对食物的意见,然后给老三一个眼色,让他带着这些人赶紧滚蛋。

在蚊子大军来袭之前,老三把这群人带到大马路,像只领头羊那样把他们领回到文明世界里。他们大多喝了不少酒,没有人追究“原来有一条这么好走的路”这种细枝末节,都在回味着这次独特的晚餐和食物。只有市长夫人从房间出来见到老三,晕得更厉害了,全程要他背着走到停车场。

老三一边走,一边骂皮埃罗傻逼。等他终于完成任务回到小屋时,只觉累得要命——身体上和精神上的。

小屋一点光亮都没有。

老三觉得出奇,隔得老远就喊道:“阿达!”

阿达没有回答,却听阿杰应道:“这里!”

老三循声绕过房子,走到了红毛丹树下。地上升起了一堆篝火,闪烁的光照亮了阿杰的脸。

老三左看右看,到处漆黑一团,唯有阿杰和篝火组成了一幅肃穆的图像,像举行某个仪式。“怎么不开灯?阿达呢?”

“电用完啦。”阿杰简短地回答。他们小屋用的太阳能发电机,今儿厨房用了不少电器,平台上和小屋里也开得灯火通明,半个晚上就把电力消耗殆尽。

下完雨后空气凉爽,他们俩在篝火边蹲了下来。

“你们俩吃了吗?”老三关心道。他坐在那儿吃吃喝喝,几乎没干活儿,现在良心发现了。

阿杰摇头,笑道:“做完饭就不想吃。”

两人一时没话可说,沉默了下来。老三想着自己的心事——从吃到阿达做的第一道菜起,他脑子里就不停地琢磨一个问题,现在正好可以问问阿杰。

老三开口道:“你认识阿达多久了?”

“十四、五年吧。在我第一家打工的餐厅,阿达是主厨,我是学徒。他才大我两岁啦,但我大学兼职时,他就做到主厨了。过两年我毕业,他已经开了Sapphire。”

“噢,就是说他中学都没毕业,”老三一针见血。

“嗯,他家里供不起,初二读完就出来做工。还好他没有花时间读大学,要不是现在我们就没有那么厉害的大厨了。”

老三见阿杰眼睛迸出星星,摇头笑道:“你真崇拜他啊。”

“不止是我,阿达是我们很多厨师的偶像。”重压的工作之后,阿杰放松了下来,突然就有了很大的倾诉欲,半是解释半是吐槽道:“刚才那个北欧人说我们没有体系,因为她不了解啦。我们曾经是殖民地,又是移民人口占多数,跟他们不一样。在我们这里做一家餐厅很容易,有钱就可以了,买好的设备、好的食材渠道,管理没有大差错,做出来的食物不会差到哪里。全世界有那么多厉害的厨师可以抄,又不用自己去研究新菜,所以才出现了一大堆平庸的高级餐厅。但这毕竟不是‘我们的食物’,即使我们做出很好的法餐,法国大厨和日本大厨来到这里,立刻就会把客人抢过去。我们做得一模一样也没用。”

“问题不是出在食物上。”

“不,问题还是在食物上。如果我们做的菜,不能跟我们平时吃的东西、看的东西、认识的东西、说的语言和呼吸的空气一致,就会一直很别扭。我们越做得像法国人日本人,就越奇怪。”

“听说阿达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会用松露鱼子酱来做菜?”

“嗯,刚开始是这样,要不这样做,就没有市场啊。Sapphire后面那几年,阿达才慢慢把这些扔掉。”

“为什么,钱赚够了?”

“哎,钱什么时候能赚够。他是受了刺激啦。”

老三看着阿杰,阿杰却不说话了。老三以退为进,“不能说吗,那算了。”

阿杰想了想,“也没有不能说啦,这不是什么秘密。”他看了眼旁边黑乎乎的屋子,继续道,“你知道他小时候住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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