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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难攻的玉(55)+番外

作者: 乔己 阅读记录

孟嫮宜颇有些意外地挑眉,“邀请?”

“对。”左不理又笑,他长得不算好看,头顶微秃,穿着运动装像个体育老师,却有着中年男人典型的啤酒肚和细长腿。人到中年,由不得地疲累和油腻。

孟嫮宜接过来,白纸黑字,方方正正却有些扁,横折抖动气势圆滑,很有些庞中华的影子。都说字如其人不是没有道理。

左不理又抽出一张空白的便签纸推过去,正色道:“能留个联络方式吗?这里恐怕并不适合你。”

“是吗?我不觉得。”

“你怎么会不觉得?”左不理从她脸上看不出变化,饶是他这些年察言观色远超常人,此刻也难看出她的话是否属实。“这里党派争斗太厉害,一言堂是常态,你既不是弟子又非心腹,偏偏还有着本事,现在沦落到每日抄数据整材料的地步,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我才回国,需要熟悉,这是个过程无可厚非。”

左不理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搞科研的,不撞南墙心不死。算了,等你看明白中国国情了,失望了再说吧。”

孟嫮宜扬起嘴角,算是笑了笑。她落笔写下自己的基本信息,双手递过去。

左不理对她的教养很是受用,瞥一眼纸上的字哦了一声,“很不错呀,能写出这份险绝的欧体字按说性子不能这样温顺呀。啧啧,小姑娘,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是我挖墙脚,宝剑配英雄,落到凡夫俗子手里只能当作砍柴刀。”

孟嫮宜听到他的比喻眉头微皱,左不理连忙打住,嘿嘿两声,“总而言之呢,你若是选择了那里,只要愿意潜心做研究不问钱权,总有功成名就的那天。”

不问钱权?可人是活在群体之中,既不能五谷不识也不能烟火不沾,她想,他可真不是个做猎头的料,被他挖走的人想必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挂钟指向四点四十二分,陆徽因的电话又打进来。孟嫮宜拿起来看了左不理一眼,逐客的意思明显。

左不理识相地起身告辞,孟嫮宜将人送出门后接起电话,陆徽因的声音没有丝毫不悦,“快下班了吗?我已经到了,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商店门口,很好找。”

“知道了,稍等,下班我就出去。”

☆、-040-

-040-

吃过饭后才八点,孟嫮宜本想在商场里闲逛片刻就回去了。陆徽因舍不得走得这么早,硬拉着她去看手机,到了柜台二话不说将孟嫮宜的手机递给店员,给我拿个一模一样的。

店员对客户自己找上门来万分惊喜,翻看了下手机就立刻回库房取来新机。一黑一红的两款放在一起格外和谐,陆徽因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店员道,结账。

对于他买手机的执着孟嫮宜不是太理解,但这速度倒是与慕仲生不相上下。两人在街头散步,陆徽因冲她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这样拉着你的手而已,但脑海里已把后半生如何度过都想了好几遍。很多人说余生是你,请多指教。以前觉得这也太美好了,可现如今我却觉得不够,这一生过完了,那下一生呢?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笑。

他将孟嫮宜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只隔着一层布料,外人就在看不到里面究竟是十指紧扣还是大手包小手,人的局限太多,做不到的更多,总有缺憾。

两人走到天桥上停下来,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头上是流云和皎月,他二人和身旁来来回回走动的红尘男女并无区别也不特别,若说有什么不同,无非各人有各自的修行。

他扭头过来问道:“你呢?你想过以后吗?”

“好好生活,做好研究。”孟嫮宜沉思片刻,“不为得失所累。”

“我呢?我在你的以后里面吗?”

孟嫮宜抽回手定定注视着陆徽因,“对不起,我……”

“我们去夹娃娃吧。”陆徽因打断她的话,“我为了某一天能牵着你的手约会,经常在休息的时候去夹娃娃,所以练的有一点厉害哦。”

看着他骄傲的神情,孟嫮宜呼吸一滞心口抽痛。骄傲如你,为何要选择卑微?

陆徽因慢慢地伸出手去拉住她,“别用这种表情,别可怜我。我喜欢从前那个冷漠的,傲慢的,甚至非常自我的孟嫮宜。我永远记得你在教室打架的样子,酷地不像个女生,也记得你在漫天的流言蜚语里走过时挺直的脊背和不屑的神情。可我也喜欢这个穿着围裙洗手做饭的孟嫮宜,眼角眉梢模样没有改变,可气质让人仰望。我猜这些年时光没有善待你,可你仍旧没有低下头,反而愈发从容,我爱你青涩尖锐的刺,更爱你沐浴风雨后的仁慈。”

孟嫮宜后退一步,认真道:“谢谢你,唯有你让我觉得这世界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正是如此我才不想,也不能,成为那个使你蒙羞的存在。”

陆徽因只以为她在意的是高中那段经历,他万分气馁,他又如何不知,如果孟嫮宜一旦选择了自己,势必出身家庭和经历都被有心人一一调查,父亲那边的政敌,母亲那边的生意伙伴,甚至自己的婚姻都需要国家审查,那么到时她可谓再无秘密。

她真的什么都考虑过,不只玩玩而已。这个认知让陆徽因既开心又沮丧,他那句只要你不说我便不问现在想来真的万分可笑,难怪她笑着说与其听别人说不如我亲自对你讲。这段身世让她吃尽了苦头,他用自以为是的爱来逼迫她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痛不可挡,偏还要对着一个男人细细地讲。

陆徽因只想往自己脸上打几巴掌,当年也是这样,他说我恨自己。时过境迁,他还在犯同样的错误,他仍旧无力到只能恨自己。

孟嫮宜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转身走开。她母亲想必非常美,基因的传递时好时坏,孟嫮宜不知是不是走运,这样的容貌如何能让人忽略?好的坏的意图不明的,她上过当吃过亏才能避开陷阱,恶意和堕落。

可即便她万分不想承认,但顾森之的出现于她而言是多么幸运。他始终君子,也一直守约,带她看遍人事浮华,拨开那些迷雾好使她看清这世界的真相。她不畏强权,不热爱物质,唯有精神与学术能使她着迷并沉沦其中。

陆徽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人海茫茫中那抹白色没什么稀奇,却能扎中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做不到护住她周全,免她在世俗中被人围观,指点和非议。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找不到,拼了命也分辨不出时,陆徽因才从巨大的心痛中回过神来,他往相反的方向走,穿过来时走过的台阶,小路,和店铺。门口的销售员还能一眼认出他,笑着和身边的同事道,就是他,不仅他长得好看,女朋友也非常美。两个人还用同款情侣手机,霸气又浪漫。

不过半个小时前的事,突然就物是人非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在长久地沉默过后猛地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孟嫮宜没接,她发来短信息。

“希望你行程平安,万事安好。”

陆徽因不管不顾再度打过去,孟嫮宜仍旧没接。他只得给她发信息,冷冰冰的文字如何能够表达出他的心意之万一?

“至少我们算是情侣吧?也曾是情侣的关系对不对?你欠我分手两个字,你接电话。”

半晌过去孟嫮宜回了信息,廖廖几个字,却让陆徽因湿了眼眶。她说我们分手吧。

陆徽因头抵着方向盘,用力将手机扔出窗外。几秒钟后又遥遥传来滴滴的短信声音,陆徽因一把拉来车门去捡回来,点开一看,却是气象台发来的信息,提示业城未来几日将迎来首场降雪,请各位市民做好安全防范措施。

陆徽因踏上回部队的列车,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埋下头。他是男人,是军人,他没有眼泪,只有唇角苦涩的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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