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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难攻的玉(8)+番外

作者: 乔己 阅读记录

孟嫮宜自出事后一次都没再来上课,大家都猜测是因为头发被剪得不能见人的缘故,只有陆徽音记得她临走前湿纸巾上的通红血渍,一如她冷静地掐住肖南枝的脖子,不动摇不害怕,仿佛一心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他有时候在想,孟嫮宜不要再出现,至少现在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理智上惧怕那样的孟嫮宜,也能猜测到恐怕真实的孟嫮宜就是那个样子,像他在咖啡店外面看到的那样,冷静地往地上砸盘子,一个,两个,三个这样消磨着自己怒火的,镇定到可怕的人。

可他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孟嫮宜撑着伞站在自己身边,整个世界都是大雪,只有她不声不响,大半个身子都被冻住了,也仍旧固执地为他撑伞的样子。容颜模糊,只那一头黑色的长发散在背后,乌黑顺滑地像一块缎面。

真令人沮丧,陆徽音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他甚至有时候分不清怎么做才是不怯懦的表现,是不闻不问忽略感受像鸵鸟一样把头扎进沙子里就可以粉饰太平继续过下去,还是卑贱地去问一问她的伤势?

最可怕的是,陆徽音发现自己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不知道她住在哪儿,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程嘉言看着他日渐消沉,不得不劝道:“这样的女生你值得吗?”

“哪样的女生?”

程嘉言哑口无言,是啊,孟嫮宜是哪样的女生?无外乎和身边这些人格格不入完全不一样,所以就成为了怪异?为什么女生只能被欺负不能还手不能打架?不接受自己这样所谓天之骄子的男生的爱慕就是错?

程嘉言想了想,说道:“太冷漠了,没有什么感情。先不说女孩子就应该温柔体贴,但是绝不能狠戾。”

陆徽音苦笑一声,“可能她的温柔只给她在乎的人,不在乎的人,她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眼光。谢谢你嘉言,我知道自己就是她不在意的那些人之一。没关系,我想我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就当是生了一场大病,病么,总是会好的。还能增强抵抗力,增加免疫力,多好。”

陆徽音笑了笑,可是心病,要怎么治?

高三上学期眼见着就要结束了,天大的花边新闻也只能作为茶余饭后偶尔两句的闲话,大家都把精力投入到即将来到的第一次模拟考上。据说,这是通往大学路上第一块试金石,能测出绝大部分人的实力。以后上哪个学校,几本线就大差不差了。

考场座位是随机分的,每个人凭学号到学校的网站上查询并下载自己的准考证。一切都在尽可能地模拟真正的高考,2B铅笔,答题卡,甚至连估分也被重新作为锻炼心理素质的一种手段拿出来使用。

越是逼真越让人紧张,等真正到了考试那一天的时候,居然真的有同学忘了准考证,忘了身份证,总之五花八门什么的情况都出来了。

陆徽音的成绩一贯稳定,大考小考无数次早就锻炼出了一身的铜皮铁骨。他提前了20分钟到达考场,没想到居然还是最后一个。

他一眼看到了坐在窗子边上的孟嫮宜。这是她自打架事件后第一次在学校出现,大家只是围观了一下感慨剪了短头发更好看了好帅气啊,不愧是年级第一美女,当之无愧外,也没人再多关注。

陆徽音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努力控制自己往座位上走,他在第三排,孟嫮宜坐在第五排,是他的斜后方。只要稍微转头余光就能看到她,只是这么微小简单的事情陆徽音却做不到。

短短的20分钟里他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只是转头借支笔就能看到她了,她的脸孔,她纤长的手指,她自己剪得糟糕无比的头发,他还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然而考试铃声却没有等他,随着它的一声响,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和答题卡,考试正式开始。

此时正值冬季最冷的数九天,太阳红彤彤地挂在天上隔着玻璃照射进来,花白的考卷上拉扯出一条长长的水笔的投影。得益于前几天冷空气南下,北风将雾霾吹得所剩无几。辽阔的天空堪堪是显露出了一丝丝的蓝色,云朵被大风撕扯地格外细长。

陆徽音从未觉得冬日会这样暖,他的额头、手心甚至脊背都是汗。细细密密擦不完晾不干,让他坐立难安。尤其一想到后面坐着孟嫮宜,整颗心都是柔软的。考卷写的潦草,他的心思不能安定,才写了大半就听到结束考试的铃声。他轻吁一口气,又莫名紧张起来。

被收掉考卷的学生陆续朝外走,他也跟着站起来。孟嫮宜追到门口喊住他,“陆徽音。”

走廊上满满的都是人,大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全都停下来行注目礼。有老师看着情况不对站在教室门口喊道:“都挤在这做什么?考完的同学快回去吃饭,下午还有一场考试呢。”

不明所以看热闹的人陆续走了,捕风捉影知道些什么的踌躇着不肯走。有老师看出了些名堂,喊道:“陆徽音你留下来帮忙,其他人别聚在这里了,我说的话当听不见吗?”

这次出来的老师是教务处的主任,号称人魔,很多学生试过他的厉害,又见陆徽音被叫走了,只得悻悻离开。

孟嫮宜站在渐渐人去楼空的走廊里等着陆徽音,穿的还是很单薄,两色交织的马海毛连帽衫,烟灰色百褶短裙,一双白色圆头小皮鞋,脚背露在外面。齐耳的短发被理发师重新修剪过,同时染了略略有些发灰的颜色,她塞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偶尔抬头看一眼教室,明明神色平静无常,但眼神太过不羁,整个人反而散发出叛逆而危险的气息。

答题卡被老师收走,他就负责把考试卷和草稿纸整理好然后丢进准备好的废纸箱中。他很多时候在想着孟嫮宜,但不知为什么,更多时候见了面却会生出胆怯来。他想,他应该和孟嫮宜说什么呢?每次都是不愉快而收场,似乎从没有好好聊聊天,说些云淡风轻让人愉悦的话。

等他把事情做完走出来时,孟嫮宜还保持着那个笔直站着听歌的姿势。她似是有所感应般突然回过头来,只是那么惊鸿一瞥,陆徽音便在这个眼神中沉溺至死,他不想反抗。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这条路是通往学校另外一个大门的出口。大概都抱着不要再被人围观的心态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条路。如果是秋天,这条路会像油画里画的那样美。两边栽种的是上世界前流行的法国梧桐,现已两人合抱粗细了。比巴掌还大些的叶子一层一层落下来铺满水泥小路,到处都是黄灿灿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树身为防虫害和保暖而刷成了白色,逐渐变秃的枝干蜿蜒而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孤独而凄美。

只可惜,现在是冬季,又没有雪,空气干冷得让人伸不开手。

陆徽音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又担心她不同意,心里微微有气,却又不知这气从何而来。孟嫮宜一声不吭,于是两人一个带着青春期特有的别扭,一个带着沉甸甸的心事,就那么慢慢地走过这条建校初期就存在的情人路。

“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我可不是个随便的人,别托付终生啊。”

孟嫮宜嘴角微翘,“你敢收,我还不敢托付呢。”

“我哪儿不好?”陆徽音抬高音量,把自己从上到下指了一遍,“这身材这样貌,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好吧。还那么挑?认了算了。”

“我还以为你会讨厌我了呢。”孟嫮宜轻笑一声,“你真奇怪。”

“其实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样对你好,于是喜欢才会变成那么重的负担。

“呐。”孟嫮宜打断他的话,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盖着骑缝章的大信封,因为过塑的原因,那个章变得很模糊,看不清出处。“能帮我保管一下吗?”

陆徽音接过来,问她:“保管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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