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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狐狸(77)

“体内无仙骨,渡的是散仙劫,如今我赠你一副仙骨,你便可好好享受一番真仙天劫。”骨墨怜惜地望着漠尘,眼里是心疼的神色,出口的话语却无情至极,“小狐狸,你别怪我这样心狠,要怪就怪宇文猛把狍鸮送进了镇魔塔,偏偏他手上又真有一截神骨,你的相公不肯卖我‘美人腰’,狍鸮倒是愿意和我做那神骨的交易,就只能可怜你了。”

骨墨平日里虽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他也是真的喜爱美人,所以才愿意和漠尘说这些话。

宇文猛将饕餮关进镇魔塔之中,饕餮狍鸮恨极了他,以半截神骨为酬,要骨墨想法子用漠尘把宇文猛牵住,在他越塔出逃的时刻无法阻拦。

天钟为何会响?

当然是因为万年不倒的镇魔塔终于倒了,里头的邪魔妖怪倾泻而出,四处窜逃。

想到此处,骨墨因为怜惜而微蹙的眉心又松开,变了副脸色,兴致勃勃地看着漠尘,以拳击掌道:“如今宇文猛不在,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护你成仙!”

第65章

成仙之路自古艰难, 途中折陨的修士不计其数,因的全是这毁天灭地的雷劫。

而妖精客栈上空的雷云, 从骨墨将仙骨打入漠尘体内不过短短的一刻内, 便凝成浩瀚的旋涡黑云,铺天盖日遮去了博物洲上所有光亮,明明正值白昼, 天色却灰暗得犹如黑夜,唯有雷云中狂蛇乱舞般翻滚的紫电不时闪过, 带着叫人肝胆欲裂, 魂神发颤的轰鸣雷声,在众人眼中留下骇人的残影。

漠尘胆子小,他连见了一条巨蛇都会被吓晕, 可现在却出奇的平静。

他将目光从雷云上收回, 最后看了一眼树非、柳掌柜和白鹅灰珠她们, 便头也不回得朝岸边的空地上御风飞去——雷劫落下时方圆数百米内势必湮灭,他如果在客栈里渡劫, 那客栈中其他人的也会跟着他一块死。

而骨墨一见漠尘跑开, 便也跟着追赶上去, 但却也只敢站在雷劫边缘看着,并不敢踏进劫圈。

漠尘不怵这雷劫, 他可是怕得狠, 毕竟阵势这般浩大的雷劫骨墨也从未见过, 他喃喃着:“这就是仙劫吗……天道果然无情。”

漠尘并不是第一个渡仙劫的人, 可是渡过仙劫的人都已经死了。

凡人登天成仙有天劫, 而真仙渡劫渡的是仙劫,渡过就可化神,可这世上哪还有神?

骨墨给了漠尘一副仙骨,只是让他直接成仙罢了,但天道决不允许成仙之途存在如此捷径,就如同当初宇文猛未历雷劫成仙,他后来不也还是要重新历劫?

漠尘既有仙骨,便属于仙,只是他并非宇文猛肩负大任,所以天道不可能让雷劫延后万年,自然是当即就要他死!

漠尘也明白自己大概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他既不恐惧也不害怕,大约是知道自己将死,所以这些情绪也生不出了。

他现在唯一想的,只有再见宇文猛一面这个念头。

漠尘甚至还想着,就算自己死了,那也还能有下辈子,反正宇文将军带他去见过冥王了,说不定等他死了下地府后,见了冥王秦鹤还能托他给宇文将军带句话呢……

托他告诉宇文将军:他下辈子还想和将军在一起,希望将军不要忘了他,能够来寻他的转世。

所以漠尘回忆自己这一生,觉得他真的半分遗憾也没有。

所以就算最后不能再看宇文将军一眼了,漠尘也不是很难过。

他离开妖精客栈时走得匆忙,和宇文猛有关的东西什么也没带来,唯一揣在身上的便是那盆仅长着几棵嫩芽叶的功德树。漠尘蹲下身体,把功德树掏出来抱在怀中,仿佛这样他就抱住了宇文猛。

“将军,我们来生再见吧。”漠尘抽抽鼻子,有些不舍地说,“你可千万记得来找我,你答应过我的。”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在博物洲上空酝酿已久的雷云顷刻间光芒大盛,将原本灰暗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乌色黑云中窜游的雷蛇汇成一道烈光紫雷,如剑般撕裂天际呼啸着轰鸣而下,以摧枯拉朽之势震出沙尘巨浪将漠尘身侧所有事物荡平扫尽,刺目的光芒逼得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连骨墨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天雷降下之地,那处碎石尘沙乱飞着,看不清中央是何种情形,他从怀里掏出那半截真正的神骨,而后继续无悲无喜地凝神望着尘沙中央,双目一眨不眨。

树非遥遥地望着这一幕僵在原地,当初漠尘第一次渡劫时不愿让他看见,便偷偷跑到了别的地方,如今再次渡劫,他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义弟被雷劫挫骨扬灰,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而在树非身侧死死扣住他,不让他跑到雷劫附近的青蚺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会儿,却惊叹道:“吾友,你义弟真是厉害啊!”

树非闻言,登时气得拔剑砍向青蚺,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青蚺捂着脸,睁大眼睛一脸震惊,问树非:“吾友,你和为何对我刀剑相向?”

“我义弟死了!”树非叱道,“方才你拦着我不让我去救他,现在他死了你却在这说风凉话!”

骨墨先前追着漠尘去时,他便挣开了脚边怨鬼骷手的桎梏,可是下一刻却又被青蚺死死按住,树非挣脱不了,只能叫青蚺放开他,青蚺却和他说:“你别去,我一会去救。”

青蚺和漠尘半点关系也没有,树非不信他会去救漠尘。

谁知青蚺下一瞬又问他:“吾友,如果我一会我去救你义弟时没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树非心烦意乱地接话:“何事?”

“让我摸摸你义弟的尾巴。”青蚺认真地伸出一根指头,“我就摸一下。”

当时树非闻言就想提剑砍他,连连吸气才忍了下来,可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树非举起衣袖,正想和青蚺割袍断义,青蚺又捂着脸委屈巴巴地和他说:“可你义弟没死啊……”

“漠尘没死?!”

树非惊怔不已,转身朝雷劫之地望去,那处的尘沙碎石此刻消散了不少,所以终于露出了雷劫中央的两人。

而骨墨也在此时看清了那两人的面容,愣了一霎便鼓掌笑道:“妙……果然妙!”

只见那片被紫雷燃黑的土地上站立着一红一黑两人,身着赭红衣裳的,当然是渡劫的漠尘,而另外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则是宇文猛。

可说他是宇文猛,却又不大像,因为他脸上有道自眉间斜至下颌的疤痕,而树非从未在宇文猛脸上看到过这道疤痕。

不仅树非诧异万分,连漠尘自己都是呆呆怔怔的。

雷劫降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所以紧紧闭上了眼睛咬牙准备着被雷劫劈散的疼痛,还更紧地拥住了怀里的功德树,可是抱着抱着,他却觉得怀里的功德树感觉有些怪异,就仿佛他抱的不是花盆,而是一个人的腰,直到他耳朵上被一双大掌捂着,漠尘才发现他真的是抱住了一个人的腰身。

他怔怔地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宇文猛熟悉的双目,那双眼睛漆不见底,邃深如潭,静静满满地倒映着他身影。

“不要怕。”

男人捂着他的耳朵,漠尘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从他动着的唇瓣读出这句话。

随后男人便将他整个人抱进坏中,漠尘贴在他的胸膛上,除了男人沉稳的令他心安的心跳声以外,他什么也没听到,连雷劫什么时候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到头顶的雷云散去大半,从云层中倾泻明亮的天光时,漠尘才倏然回神,仰起头朝男人望去。

“……将、将军?”漠尘觉得这人就是他的宇文将军,可是又不太确定。

偏偏男人听见他唤,便勾唇道:“嗯?”

漠尘看着他身着一身奇怪的玄色戎装,脸上凭空多了道疤痕不说,还沾着不少干涸的血迹,便以为宇文猛在赶回天界后受了伤,还带伤来为他挡雷劫,急得连忙去摸他的手,问道:“将军,你是不是受伤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