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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之柔桡嬛嬛(100)

作者: 末烬 阅读记录

连着两桩喜事,让玄凌稍稍安慰,更心血来潮地要晋封六宫妃嫔。甄嬛不想跟一个病人纠结规矩不规矩,欣然请旨晋贞一夫人为德妃,洛昭媛为瑞妃,庆贵嫔为昭仪,余者不一一列举。

☆、杀心未泯

乾元三十年的秋天来得格外迅速,甚至有些猝不及防,似乎夏天的火热还没有结束,一场夹杂着冰雹的秋雨就淅淅沥沥连绵数日不绝。玄凌原本因为夏日暖意转好的身体再次感染风寒而病势反复,他也就越发倦政,召见予泽予沐的频率从两日一次改为五日一次,多半的时候还是予泽予沐主动请见,而玄凌十次里有五次推脱身体不适给免了。

不久,渐渐有流言从颢阳殿传出来,说玄凌沉迷炼丹之术,下旨找了好些道人方士进宫,供奉在无量殿。原本甄嬛以为有昭成太后故事,玄凌应是不会碰丹药的了,不曾想有此一日。

这一日刚过了七夕,玄凌身子不好,这七夕夜宴自然是免了。甄嬛给各宫依例送了些许补偿赏赐,眉庄又前来叙话半日,不过将将午膳的功夫,流朱便来传话说予泽予沐联袂而来。

“你们两个孩子来得倒是巧。”甄嬛看着同样长身玉立、俊美无俦的予泽予沐并肩而行,双双在阶下屈膝叩首,口称“母后万安,母妃万安”。

称呼是两个孩子多年养成的习惯:在他们眼中,甄嬛是两人共同的母后,眉庄是两人共同的母妃,不分彼此,没有内外。

“快起来吧。”眉庄端庄含笑,她只年长甄嬛一岁,这几年又过得舒心,玄凌的敬重、儿子的孝顺都有了,看起来比双十年华的宫妃也差不了多少。

“快擦擦手用膳吧,你们哥儿俩忙了一早晨了。”甄嬛亦笑道,沐黛呈上手绢。予沐拿过手绢告了座,擦完然后又丢给予泽。

予泽也不恼,就着予沐刚用过的手绢擦了手,朗声道:“今日小厨房做了三弟最喜欢的龙井炒虾仁,看来母后一早就猜到儿臣们要来了。”

“不过一口吃的,难不成你们不来,母后和你母妃就连个虾仁都吃不上了。”甄嬛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却示意流朱把虾仁放在予沐面前,“昨儿听说魏王病了,你们可去瞧过了?”

予泽夹了一筷子虾仁在予沐碗里,“儿臣们大了,不便去瑞母妃宫里,所以派贴身的嬷嬷去疏梅殿问候过,三弟也送了东西过去。”

眉庄点点头,“这是该当的。予江从出生起就体弱,皇上这头病着,他也病痛缠身,予泽予沐要避嫌,不亲自去也没什么。”说着又觉好笑,冲甄嬛道:“咱们不留意,一晃两个孩子都过了十五岁了。咱们皇上十五岁的时候,都做了父皇了,两个孩子偏偏连个侍妾也无呢。”

“是啊。”那是玄凌的第一个孩子,朱宜修所生的皇儿,不满三岁就去世了。甄嬛笑了笑并没有深说下去,转眼看予泽予沐脸色微红,不禁揶揄道:“泽儿和沐儿都大了,可已有了心上人?母后想想,你们甄家表妹还小,等她及笄怎么也要五年以后了。倒是听说殷太师家的小女儿月镜十分懂事……”

“母后!”予沐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他向予泽投去求助的眼神,予泽清了清嗓子,沉吟道:“如今父皇病着,朝局不稳,儿臣等一心国事,若是娶了正妃难免要分心,还是再等两年吧。”

“就是就是,母后,母妃,你们别操心了,儿臣们忙于正事,暂时还不想娶正妃。”予沐随声附和。

甄嬛笑容清减了两分,“无妨,婚事要紧。等过两年你们性情沉静下来了,再亲自挑个好的。你们跟几位帝姬不同,总要自己瞧中了。”

“说起帝姬,”眉庄接过话茬,“明雅帝姬婚期可定了?”

“定了,是九月二十。”甄嬛合箸搛了一筷子茄鲞,随口道:“皇上一直病着,有帝姬的婚事冲冲喜也好。驸马是怡妃定的,大理寺少卿蒋赋,性情开朗,与蘅蓁的活泼跳脱合该一对。圣旨明日该下了,泽儿,别忘了拟好圣旨送到颢阳殿。”

“儿臣省得,绝不误了三皇妹的佳期。”予泽从善如流地回答,自然而然地又给予沐夹去热锅子里刚汆熟的嫩羊羔肉。仿佛昨天仍是像予灏一样爱笑的稚通,倏忽间开始变得沉稳坚毅,开始学会了将秘密藏在心底,然后满面古井无波。

她的儿子。

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未来的依靠。

她跟这世上与自己最相似的人血脉与灵魂的延续。

“绾绾也满了十四岁,明年就要及笄,你准备什么时候请皇上的恩典?宁远可都已经十七了。”眉庄忽然笑着调侃。绾绾和甄宁远的婚事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也因此宁远至今没有议亲,只是前两年绾绾岁数不够不好提起。如今玄凌病了,眉庄只当甄嬛是唯恐皇上病中多思疑心,所以一直耽搁着。

“绾绾不急。”甄嬛专心看着眼前缠枝莲荷叶盘上碧莹莹的花纹,状似无意道:“皇上多疑你我都知道,还是留待以后泽儿给他妹妹这个恩典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音刚落,只见眉庄、予泽、予沐俱都脸色微变,空气顿时凝滞。甄嬛闲闲回神,似乎方才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味微笑着。太久了,她想,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太久了,久到自己已经忘记就在一个月前的七月十一,就是大周乾元帝周玄凌的弃世之期。

眉庄厉声命沐黛等人退出殿外,这才望着她问,“嬛儿,你可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我不过玩笑话随口一说,姐姐何必这样在意。”甄嬛淡然泰然,宛若在说今天午膳吃什么一样寻常,“泽儿是太子,是储君,如今代皇上监国,掌制诰,绾绾的婚事自然要他费心成全。皇上病着,他操心是该当的。”

眉庄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既然如此,是我一惊一乍了。皇上春秋鼎盛,如今顾不得,等来年龙体康健,自然能安心看着绾绾出嫁。”

甄嬛和静微笑,“皇上最忌讳前朝后宫瓜葛着,若是知道我要将绾绾嫁给宁远,只怕要费一番心思。不过向来好事多磨,有些事,最终要我自己来做。”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听者暗暗心惊。然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眉庄等人也不好妄自揣测。寂然饭毕,予泽予沐徐徐说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朝事,便一同告辞,顺便将眉庄送回存菊殿。

甄嬛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在柔仪殿外,蓦然兴叹:人性,果真是种很可笑的东西。

玄凌封了她做皇后,甚至真得将她放在了心上。可就在刚刚那个短暂的瞬间,她却真得想过要杀了他——不为别的,只为了将予泽早早推上那个位置,让自己再无后顾之忧。在这偌大的紫奥城里,儿子总是比丈夫更值得倚仗。

她曾以为,过去的十八年她对玄凌有过内心的柔软,然而事到如今她却无法否认那一刹那的杀心。蠢蠢欲动的妄念提醒她,作为甄嬛的今生里她从来就不是个善良痴情的女子。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长岁无病痛的玄凌为何仅仅因为朱柔则的事就缠绵病榻。心肌炎难治不假,然而医术高超的卫临总不至于束手无策,任凭玄凌的风寒高热一场接着一场,终归只说一句皇上圣体孱弱违和。

因何孱弱,缘何违和,没有人知晓,亦从无人解惑。

可笑,也可恶。

中秋节,仍是在阴霾里草草度过。九月二十日,明雅帝姬蘅蓁受封明雅公主下降大理寺少卿蒋赋,皇后与怡妃亲临蒋府主婚,至晚方归。而玄凌因圣体不安之故,并未路面,只着太子予泽送了赏赐。

次日秋风惨烈,浓云密布。甄嬛早早起身梳妆,站在中庭看风催满宫桐叶飘飏,忽然唤了沐黛,“去将本宫妆奁下那个景泰蓝宝石盒子取来。”

沐黛应声,半晌后回来。甄嬛按开机窍,将里面小小的物件儿收尽广袖的暗袋之中,旋即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