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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之柔桡嬛嬛(11)

作者: 末烬 阅读记录

“正是这话。”甄嬛略饮口茶,方道,“姐姐与我此刻已算是深受皇恩。依我看,她们暂且不会对我下手,倒是容易在姐姐那里做文章,离间你我二人——姐姐定要小心,除却刘良媛和我宫里的淳常在,对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尤其是皇后和华妃。”

眉庄握紧她的手,正色道:“你也是一样。想来最迟后日,皇上便会召你侍寝,你最要紧的便是好生珍重,成为名副其实的莞嫔。”

甄嬛回以温柔的一笑,道:“姐姐同样牢记:戒急用忍。”

眉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点头道:“只要你我姐妹同心,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

眉庄走后,棠梨宫也开始格外热闹起来。一日之内,李长的徒弟小厦子连着三次到莹心堂传达玄凌的问候和赏赐。从开始不起眼的绫罗绸缎、香囊头面,到昔年朱柔则最爱的那柄蓝田玉箫,再到晚膳时的珍馐玉馔,都一水儿地送进甄嬛的宫室。

她明白,这约摸是由于今日乃大年初一,玄凌必须留宿凤仪宫,方才如此挂念。玄凌再是宠爱她,也不可能接连为她破坏祖宗规矩,她心知肚明,所以并不介意。只要玄凌的心思在她这里,那人在何处都无妨。

倒是晚间,端妃和冯淑仪都悄悄地打发人来送礼物。甄嬛心知这是试探,也小心应对,好生接待了送东西的大宫女,但并不着意回什么厚重的礼,只说将自己亲手绣制的两个香囊送给端、敬二人,聊表寸心。

眼下还为时过早,不便与齐月宾和冯若昭连成一片——她二人也不会放心。不如淡淡地结交着,以后若真有什么困难,这两人也方便帮腔说话。

这夜宫里多数人自然是睡不好的。甄嬛靠在床头,在各色人等好奇、羡慕、妒恨的情绪包围中,一面翻看着《诗经》,一面向自己宣布:嘿,你已经正式踏上这条充满危险和荆棘的道路了。

对于她这样心狠决绝的女人而言,纵然步上那个位置将会走过无数刀光剑影,呼吸着连脂粉都弥漫着血腥的空气,也阻止不了自己对它的向往。或许,这会是她唯一的执着了。

玄凌暂时看来不会爱她,她大概也不会爱上玄凌,但就在这样似真似假的佳偶天成里,她和玄凌或许会成为这天下最相配的人。

次日醒来,槿汐来禀报皇后依旧免了请安。甄嬛便让流朱梳了家常的发髻,又命小连子去请温实初过来。

温实初到来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甄嬛摒开所有人,只留了流朱沐黛。见他急切的神情,想必已听闻了这件事。宫闱之中从来没有绝对的秘密,区别只在于想说不想说,能说不能说,敢说不敢说。

甄嬛淡淡一笑,开门见山:“温大人想必已经知晓了。今日请温大人来,是因我在这后宫如履薄冰,需要温大人之扶持。”

温实初的神色黯淡着,听出甄嬛有事相求,默然道:“臣不改初衷,定护小主周全,小主吩咐便是。”

甄嬛含笑,温和道:“其一,希望温大人为嬛儿调理身体,让嬛儿早日能有所依仗。其二,也希望温大人能莫忘了照拂眉姐姐。”

甄嬛虽未明言,但温实初亦明白她是想早日诞下皇嗣。且言下之意,也是希望在她之后,眉庄能有好消息。

毕竟事在人为,凭借温实初的医术,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可于温实初而言,这又何尝不是锥心之痛,却仍是勉力支撑,回道:“臣必定拼尽全力,让小主心想事成。”

甄嬛浅浅笑道:“有劳实初哥哥。”

流朱送了温实初出门,沐黛方踌躇再三问道:“方才温大人似有犹疑之色,小主真能放心得下?”

甄嬛但笑不语。若说世上还有谁不会害她,一是眉庄,再便是温实初。

她要在这宫中站稳脚跟,没有孩子护身是不成的。而书中甄嬛有孕是在两年之后,太迟了些,让甄嬛面对华妃底气不足。且逢玄凌与朱宜修出宫祈雨,在舒痕胶、欢宜香的双重作用下流产。而如今,她再不会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眉庄也是同样,免于被陷害假孕争宠以致对玄凌死心,她需要的不只是一个好姐妹,更是一个能并肩作战的好队友。

与昨日一般,玄凌的赏赐和妃嫔们的礼物不曾稍减,直到黄昏十分才渐渐落定。甄嬛在窗边闲坐,静静看着暮影沉沉里未退的残雪和从倚梅园新移来的玉蕊檀心梅。当时小厦子传了玄凌的话,说是以志初见。

不多时便有内监急促而不杂乱的脚步进来,声音恭敬却是稳稳,传旨道:“皇上旨意,赐莞嫔泉露池浴,棠梨宫掌事崔槿汐随侍。”

甄嬛循例接旨谢恩,与槿汐互视一眼,知道这是侍寝的前兆。传旨的内监客客气气地对槿汐道:“请崔顺人赶快为小主快收拾一下,车轿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终于……到了这一刻。

甄嬛被崔槿汐扶着踏上车轿,遥望远处起起伏伏的重楼叠宇,微微阖上双眸,任凭一滴清泪落在罗衣,晕开一朵淡淡的涟漪。

☆、尚衣承宠

泉露池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温泉,或许还不比温泉那么装饰天然,反而清一色是用和阗白玉砌就,金尊玉贵,处处彰显皇家风范。但华丽还在其次,赐浴泉露池于嫔妃而言本身就是极大的荣宠。

甄嬛只是在妃嫔所用的“海棠汤”沐浴,但除了那青玉鸾鸟半身代表着嫡庶尊卑外,已同样是奢华无比了。

甄嬛不喜焚香,只在那烟雾缭绕里把自己淹没在雕琢着无穷无尽的海棠连枝图案的白玉池中,半晌又缓缓浮出水面,宛若芙蓉出之于清溪,在荧荧的烛光里褪去所有雕饰,遗世独立。

最近心事犹多,在热气的熏蒸下的确颇为解乏。然转眼却瞥见一道阴影映在垂垂的软帷外,甄嬛心知是玄凌,只当未曾发觉般孩子气地撩起水来,看得玄凌更是心旌荡漾。

过了片刻,甄嬛方转过身来正视着帷幔,仿佛刚刚发现般露出慌乱的神情,槿汐立即会意将一件素罗浴衣裹在她身上。她这才轻轻一笑,扬声道:“皇上要学汉成帝么?臣妾可万万不敢做赵合德。”

听见声响,帷幕外侍浴的宫人齐刷刷钩起软帷,跪伏于地,只玄凌一人负手而立,嗤笑一声,随即绷着脸佯怒道:“好大胆子,竟敢将朕比做汉成帝。”

甄嬛仍在汤中,微微抱紧浴衣,不料轻薄的软烟罗沾了水有些透明,更显春|光|旖|旎,引人遐思。只听她略略颔首,柔声道:“汉成帝少时,也喜好经史,宽博谨慎,纵有元帝旨意也不敢横越驰道,可见并非能以一概全之辈。然皇上乃圣明之君,四海臣服,岂会将汉成帝放在眼里?”

玄凌脸虽绷着,眉目之中却有些惊喜,道:“奉承的话也罢了。倒是汉成帝,古来史家皆贬他昏庸无道,你却从细微之处说起他亦有可取之处,看来朕的莞卿也不亚于班婕妤。”

甄嬛却稍一犹疑,垂首道:“班婕妤博通文史,臣妾不过读了两篇古文,自认不及班婕妤良多。而皇上坐拥天下,后妃美貌亦在合德班恬之上,皇后贤德更胜于班婕妤多矣,可知成帝福泽远远不及皇上。况且……”

玄凌见她踌躇,不禁追问:“况且什么?你无需多虑,朕与你闲谈而已,不会降罪于你。”

甄嬛这才轻轻一笑,道:“皇上可还记得除夕夜倚梅园中,臣妾不效班婕妤却辇之德?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若能与夫君有此美好回忆,臣妾亦不在乎贤妃之名。”

玄凌静静端详着面前仿佛情窦初开般的女子,心里隐隐地将她与朱柔则相较。她终究是不同的,少了几分无趣的贤德,更多了几分如平民百姓家娇妻的明快活泼。

若是没有柔则,他先遇上了她,该是如何……

玄凌很快打断自己这个想法,他是疯魔了,竟将别人与柔则相比。然看甄嬛情态,仍不禁仰声一笑,赞叹道:“朕的莞卿果然比别人又是一般心肠。”说着微微倾身,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鬓角,“莞卿美貌,可怜飞燕见你也要倚新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