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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之柔桡嬛嬛(36)

作者: 末烬 阅读记录

悫妃“啪”一声撂下茶杯,蓦然抬头望向甄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双拳紧握也不顾长长的护甲嵌入血肉里,她的身形不可避免地微微抽搐着,连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一石二鸟,当真是好计策。”

甄嬛悠悠然开口,斩断悫妃最后一丝妄想。

送了悫妃从角门出去,一时间甄嬛与槿汐都不再说话,沉默。所处的环境有多么险恶她也不是刚刚才知道,宫里的刀光剑影从来都无处不在。

槿汐服侍甄嬛更衣睡下,半跪在床前脚踏上道:“奴婢观悫妃娘娘的神色,似乎还对那位心存奢望。”

“皇后与悫妃的交情是快十年的了,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甄嬛靠在软枕上道,“不过我也没想过让悫妃转来帮我。只要她心中存了这个疑心,与皇后就不能同心,这已经足够我们做许多事。”

槿汐为她叠放衣裳的手微微一凛:“母子连心,凤仪宫那位的心思,悫妃未必不知道呢。”

甄嬛侧身阖目,慵懒道:“悫妃就是一只爆竹,只待有朝一日我们把引线点燃。”

槿汐默默,起身吹灭烛火,各自睡下,只余床前月华疏朗,花枝影曳。

☆、重华芳诞

恬嫔失子的哀伤很快被战事的平定大军还朝的消息冲散,连玄凌自己也不再提及。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甄嬛命人把贵妃榻搬至殿后海棠树下,斜坐着绣一件婴儿所穿的肚兜,赤石榴红线杏子黄的底色,绣出榴开百子花样,一针一线尽是为人母的欢悦和殷殷之情。

她新洗了头发还未干,随意挽一个松松的髻,只用一对寸许长的水晶燕子发钗。偶尔乏了,举目便见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浅有致的雪白花朵映着身上华丽的嫣红罗裙,红白明艳。有风偶尔吹过,莹洁的花瓣轻盈落在衣上,像洁净霜雪覆盖身体,连心境也是洁净平和的了。

入宫以来鲜少有这样平静祥和的时分,亦是难能可贵。甄嬛终觉少了些什么,笑唤槿汐:“去取酒来。”

槿汐很快端来“梨花白”,笑吟吟道:“今日梨花绽放,喝这个正好应景,也不醉人,娘娘松一松筋骨也不妨——只别吹了风,发起风寒就不好了。”

宫院寂静,花开花落自无声,是浮生里难得的静好。她酒量一向不佳,浅尝辄止酒劲便缓缓涌上身来,遂慵懒一个转身,闭目养神。

忽然有轻浅的脚步声靠近,是男子的脚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玄凌,后宫还有哪个男子可以长驱直柔仪殿。不过一来微醺懒得睁眼,二来玄凌约摸也喜欢这样的情趣,甄嬛故意不起身迎接,依旧睡着,任凭长长的丝罗衣裾摇曳流于地下。

轻风徐来,吹落梨花阵阵如雨,恍惚间有梨花正落在眉心。只听玄凌轻轻“咦”了一声,温热的气息便迎面而下,唇齿映在眉心,轻吻时衔落花瓣无声。

吻自眉心而下蜿蜒至唇,将花瓣吞吐入她口中,咀嚼后的梨花,是满口宜人的清甜芳香。玄凌低头吻上裸露的肩胛和锁骨,隔着花瓣的微凉,胡渣刺刺得脸上发痒。甄嬛再忍不住,睁开眼轻笑出声:“四郎就爱欺负嬛嬛——”

玄凌满目皆是笑意,轻轻一刮她的鼻子道:“早知道你是装睡,装也装不像,眼睫毛一个劲的发抖。若是在棠梨宫中,可就是一副海棠春睡图了,可惜柔仪殿只有梨花。”

甄嬛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若非四郎存心戏弄,嬛嬛岂能以牙还牙?”

玄凌抚掌而笑,笑声震落花朵如雪纷飞,一壁芬芳。他随手拾起落与枕榻上的梨花花瓣,比在甄嬛眉心道:“梨花白透可堪与雪相较,花落眉间恍若无色,可见嬛嬛肤光胜雪。”

甄嬛想起姣梨妆一事,遂微笑倚在他胸前,抓了一把梨花握在手心,果然莹淡若无物,微笑道:“南朝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日闲卧于含章殿,庭中红梅正盛开,其中一朵飘落而下附在她眉心正中,五片花瓣伸展平伏,形状甚美,宫人拂拭不去,三日之后才随水洗掉。由此宫中女子见后都觉得美丽,遂纷纷效仿,在额间作梅花状图案妆饰,名为‘梅花妆’。只是梨花色淡不宜成妆,真是遗憾了。”

玄凌哪受得了遗憾,稍加思索道:“若要成妆其实也不难。”说着牵着甄嬛的手进后殿,坐于铜花镜前,比一朵完整的梨花于眉心,取毛笔蘸饱殷红胭脂勾勒出形状,又取银粉点缀成花蕊,含笑道:“嬛嬛以为如何?”

玄凌的审美观还是不错的,甄嬛对镜相照,眉心一点果然颜色鲜美,绰约多姿,胜于花钿的生硬,反而更添柔美妩媚的姿态,遂笑道:“梨花色白,以胭脂勾勒虽然不真,不过世事难两全,独占一美已是难得了,何况妆容本也就是拟态而非求真。”

玄凌听见“拟态而非求真”是眼中一亮,端详片刻道:“嬛嬛真如此想?”

甄嬛微笑,仿佛欣赏出神般看向镜中,道:“能得拟态已是很好,四郎此举倒与张敞画眉有异曲同工之妙。”

玄凌舒然一笑,亦道:“既然美丽就好。这个妆,就叫‘姣梨妆’如何?”

甄嬛顾盼生色,笑容亦欢愉:“四郎画就,四郎取名,很风雅呢。”

玄凌也是欢喜自得之色,就着甄嬛方才用过的杯子饮了一口,道:“那就命你念一句带梨花的诗来助兴吧。”

甄嬛凝视窗外梨花满地,一眼看见壁上信手画就的《海棠春睡图》,未及多想,信口拈来一句:“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

“此刻是白日,也无月色,不合情境了。”玄凌又取了一只杯子递与甄嬛,挽手伸过,以交杯合卺酒的姿势一同饮下。

锦帘纱幕半垂半卷,正对着窗外洁白月光一般的梨花,点点繁花与柳絮轻绵无声地纠缠飞舞。甄嬛轻轻伏在玄凌膝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深宫寂寂,她只能从孤单寂寞里寻找这样恬静欢好的时光。

尽管不完美也足够了。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完美,她要的是牡丹王座上的那个位置。

四月十二日是甄嬛的生辰,自玄凌要为她庆生的消息借由皇后之口传出,未央宫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尊贵如皇后,卑微至最末等的更衣,无一不亲自来贺并送上厚礼。皙华夫人固然与她不和,这点面子上的往来也是做得工夫十足,连宫中服侍的尚宫、内监,也辗转通过柔仪殿中宫人来逢迎。

后宫之人最擅长捧高踩低,趋奉得宠之人,甄嬛入宫不过两年,如今就居昭仪尊位,又有子嗣傍身,自然风光无限。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大抵如是。

这样迎来送往,含笑应对不免觉得乏闷劳累,好在予沐满月礼已过,甄嬛便约上去太液池泛舟散心,总算疏散了心中烦闷。眉庄还笑她,越来越像方顺仪了。

生辰前一日,玄凌特意亲自领了贺礼来,李长依次唱到:金屑组文茵一铺,五色同心大结一盘,鸳鸯万金锦一疋,枕前不夜珠一枚,含香绿毛狸藉一铺,龙香握鱼二首,精金筘环四指,若亡绛绡单衣一袭,香文罗手藉三幅,碧玉膏奁一盒。各色时新宫缎各八匹,各色异域进贡小玩意一。

甄嬛两世加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点子深沉还有,不过看在玄凌一脸“求表扬求夸奖”的份儿上还是给面子地弯了眉眼,面色绯红地笑道:“四郎荣宠,胜在用心,嬛嬛永志不忘。”

反正都是浮于表面的话。玄凌这个皇帝金口玉言的永志不忘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她的话更加不值一提了。况且这么多从未见过的珍贵之物照耀得宫室莹亮如白昼,是个女人也会开心,无关风月。

玄凌见了欣喜道:“朕很久以前读《飞燕外传》,很好奇成帝是否真赐给飞燕这些宝物,朕想成帝给得起飞燕的,朕必定也给得起你。所以命人去搜罗了来,只为博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