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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之柔桡嬛嬛(55)

作者: 末烬 阅读记录

甄嬛欠身道:“皇后关怀,臣妾也不能太放肆失了礼数。”

皇后打量她两眼,微笑道:“莞贵妃打扮得倒简净,看了倒很清爽。”她停一停,忽然又轻叹道:“只是观你容色,似乎昨夜不曾安睡?你到底还年轻,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邀媚争宠之人,若是为傅婉仪,倒显得没有气量了。”

“皇后娘娘教诲,臣妾铭记在心。”甄嬛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又很快恢复如常,仿佛不愿示弱于人前的模样,“傅婉仪明眸善睐,容色艳丽,又与臣妾样貌有几分相似,臣妾自当多加照拂,万不敢生嫉妒之心。”

日色明媚,落在皇后微有病色的脸庞上有些绯红的不谐,垂珠帘抹额上的赤金珠子流转下明丽的光芒。皇后听见相似之语,笑意忽而带了一抹光影的阴翳,道:“选秀那日本宫也听说了,宫中盛传傅婉仪像极了你,也难怪皇上喜欢她了。”

甄嬛闻之柔婉垂首,低声道:“傅婉仪确有动人之处。”

正值外头的宫女折了新摘的牡丹花进来,色色齐全,朵朵开得正盛,一应盛在一面大荷叶式的粉彩牡丹纹瓷盘里。绣夏跪在皇后面前道:“请娘娘簪花。”

皇后伸手拣了一朵大红盛开的牡丹,甄嬛忙按着规矩从皇后手里接过花朵,端正簪于皇后髻上。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盈盈道:“莞贵妃礼数倒周全,服侍本宫簪花的规矩一点都没错。”

甄嬛谦卑地躬着身子道:“服侍皇后是应当的,臣妾不敢忘记了规矩。”

皇后看着她,笑意微敛,忽闻脚步声沉沉,却是剪秋手捧着几卷画轴而来,福身道:“娘娘先时命奴婢整理的故皇后的画像,不知是要放在哪里呢?”

皇后闻之目光流转于甄嬛身上,似笑非笑地停顿片刻,方斜了一眼剪秋嗔道:“莞贵妃在这里呢,这些琐事还来问本宫,快送去宝华殿。”说着又向甄嬛示以抱歉的眼神,“让莞贵妃见笑了。过几日是故皇后生辰,本宫想着将画像置于宝华殿为故皇后诵经祈福,没想到这蹄子忒不中用,这么一句话也要来问问本宫。”

剪秋听了慌忙下跪道:“是奴婢搅扰了皇后娘娘与莞贵妃说话了。”她本要磕头,奈何手中画轴太多,最上面的画轴失了掌握滚落下来,“呼啦”一声散开,正好展开于甄嬛面前。

甄嬛腹中冷笑不止,面上却只做惊讶般下意识向画像上望去,只见其上有女子着火红凤袍于玉蕊檀心梅花海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美若天仙,玲珑剔透,眼波流转间万般风情倾泻于外。

“糊涂东西!拿着故皇后的画像也这般不经心?”

皇后忽然提高了声音呵斥道,而剪秋一面口称“娘娘恕罪”,一面去捡,不料手忙脚乱之下怀中剩余的几幅画也相继落地,展开来张张皆是同样的一个女子,或颦或笑,或喜或嗔。每张画像左侧皆有男子用心撰写的诗词,落款是“赠与宛宛爱妻”。

“这是……故皇后?”甄嬛装作惊讶的模样问道,倾身拾起落于自己脚边的画像,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如书中所言,三分的相似,五分的性情。可认真看起来,似乎在容貌上傅如吟比她更像朱柔则一些。

“这是故皇后刚入宫那年画的了,乃皇上亲手所绘。”皇后的声音里有些微的怀念与怅然,但更多的也是别有用心地挑拨,“说起来莞贵妃与故皇后容貌也有几分相似呢。”

她说的若无其事,眸光却紧紧锁在甄嬛面上,想要在那张脸上看出些其他的情愫来。甄嬛如她所愿震惊了片刻,蓦然看向皇后,良久方勾起一丝莫名诡异的微笑,柔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故皇后国色天香,冰肌玉骨,岂是臣妾蒲柳之姿可以相提并论呢?说起来皇后娘娘与故皇后乃是姐妹,容貌上却是各有千秋,反而是臣妾与故皇后有些微相似之处,倒是臣妾之幸呢。”

她这话其实说得辛辣嘲讽,话里话外无外乎是在嘲笑皇后容貌不如朱柔则,更流露出自己不在乎与朱柔则相似而得玄凌宠爱之事。皇后听了面色一僵,良久方勉强笑道:“莞贵妃姿容乃宫中翘楚,无需过分自谦。”她瞥了一眼收拾妥当的剪秋命她下去,又不甘心般道:“莞贵妃与故皇后确实有缘,难怪当初皇上执意要用‘莞’字封你。”

甄嬛盈盈一笑,神色更加谦卑,道:“皇上其实也与臣妾说起过,当年选秀觉得臣妾莞尔一笑甚好,才选了此字,不想与故皇后小字同音。”说到这里,甄嬛略微露出一抹羞涩之意,“提起旧事,臣妾失了规矩,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深深地看她一眼,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气度,微微一笑,“无妨。此处并无外人,莞贵妃……无需避讳。”

如此言笑晏晏,皇后慈爱,妃子恭顺。仿佛甄嬛与皇后一直和睦,并无半分嫌隙,只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般。然而甄嬛明白,此刻皇后心中,必是透骨蚀髓之痛。

从昭阳殿出来时晨光大好,甄嬛慵懒地倚在肩舆上,打发抬轿的内监慢慢从上林苑绕回去,槿汐和沐黛随侍在一旁,小连子跟在后头服侍。

上林苑风光依旧,恍如还是昨日,只是奇花异草更见繁盛,液池边青柳亦更见青翠柔长。而侧首望去,太液池中千叶白莲方始开放,多是含苞含蕊的样子,盈盈微展三五花瓣,花色如玉剔透,莹白娇嫩。

甄嬛扫一眼槿汐踌躇不决似有所问,遂微笑着轻声向她道:“你有什么话便问吧,此处并无旁人。”

槿汐蓦然抬头望她一眼,很快垂头低语道:“方才故皇后的画像……娘娘可曾看清了?”

甄嬛眉睫微动,看着千鲤池中千尾锦鲤为着撒下去的鱼食争相抢夺,如无数红蕊绽放,轻轻一笑:“自然是看见了……槿汐,你对本宫这样忠心,是因为本宫像去了的纯元皇后么?”

槿汐咬一咬唇,平静跪在轿边,只是沉默以对,缓缓点头,又摇头,道:“娘娘与纯元皇后并不十分相像。”她看着甄嬛质疑的眼神,轻轻道:“三分的相似,五分的性情,足以让皇上情动了。”

“槿汐,你错了。”甄嬛平静看着槿汐,眸中清亮如水,却又如水般深不见底,“你以为皇上是为了这三分容貌、五分性情才如此待本宫?槿汐,你未免太不了解皇上了。”

若说在书中,玄凌或许是因为这个,今世或许一开始玄凌也是因为这个,但后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靠着与别人相似活下去。从贵妃册封大典上玄凌那句脱口而出的“嬛嬛”,甄嬛便知,玄凌心中已印上了她的名字。

朱柔则是玄凌的白月光,可白月光变成蚊子血也很容易,无非是有一个新的白月光代替了她罢了。

槿汐恭谨跪着,眼中似有茫然,但仍恳切道:“奴婢并无福气得以侍奉故皇后,只是因缘际会曾得过故皇后一次垂怜。故皇后心地太过纯良,而娘娘行事却有自己的决断。槿汐效忠娘娘,是有故皇后仁慈的缘故,更是为娘娘自己,请娘娘明鉴。”

凉风习习,带着水汽的郁郁清新,将近旁的莲花清芬一浪浪浮过来,清凉安适。知春亭畔的杏树上杏花刚开,玉雪可爱,树梢间偶尔落下一串串清脆婉转的欢快鸟鸣。

甄嬛淡淡地看着她,良久方道:“你起来吧,是本宫不该疑你的忠心。方才昭阳殿里一番话,你或许会认为本宫是为了争宠甘心为人替身,本宫并不想反驳或解释日后你自然知晓。”

槿汐连连磕头,不迭道:“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甄嬛不语,只示意沐黛扶她起来,望向辽远的天际,日色璀璨如金,如飞花扬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嘴角扬起一点莞尔的微笑。

皇后没有安陵容这个好棋子,大概是想一心扶持傅婉仪了。宫里新鲜的美女层出不穷,孩子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她要一个个妥帖而不露痕迹地应付,确实很劳心费力。相比之下,扶持一个不会有孩子的嫔妃——尤其长得与朱柔则还那么相似,终归比独木难支来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