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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六岁半(156)

云倾眨了眨双眼,红唇轻轻的抿起,不禁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因为那种憎恶,我在十四岁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置身于仇恨中,也是人生第一次懂得了不掠夺,就将什么都没有的道理,于是,我拿着那包银两,踏出了那个勾心斗角的王宫,却没有顺着母妃的意愿去买所谓的贺寿礼物。因为那个时候匈奴人经常来犯北楚的疆土,民不聊生,穷人很多,每年饿死的人也很多,所以,我买下了一家富户的粮仓,告诉他我只是一个落魄的皇子,且是汉妾所生,但是为了北国的兴亡,我宁愿饿死也不会让北楚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我开仓放粮,接济穷苦百姓和那满大街的乞丐,甚至于他们一起衣装褴褛的同吃同住、同起同睡,为他们用最那些富户用丢下的木头建造房屋,吃剩下的饭菜填饱肚子,告诉他们生存之道。于是,我的声名便在北楚不胫而走,使得不少富户感动,都来支持我,甚至,震动了整座王城”楚桓唇边凝聚着一丝苦笑,那段岁月,肮脏艰苦得不是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能够比拟,甚至不是那十六年的隐忍成就霸业就可以说的清楚的。

“父王得知了我的所作所为,很是震惊,可是他不相信,于是在寿宴的哪一日没有见到我前来贺寿时,他亲自率领着后宫的嫔妃和其他皇子、文武百官到大街上去寻找我。其实,我知道,他还是不在意我,可是,他却不得不为我给他树立了好的名声而感到欣慰,所以,他亲自下临,要让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我是他的儿子,而有如此的儿子必然有一个英明的王者父亲调教的,所以,那一次,他第一次承认我是他的皇子。”楚桓眼神变成了灰暗色,即便,在这铮亮的雪地里也映不出他眼底的光泽。

“可是,他的承认并没有让我冰冻的心感觉到温暖,我甚至不理会母妃的哭泣和哀求,依旧留在了宫外,那时,我在破烂的山地内扫雪,教他们用雪水蒸饭,用利器去打猎烧烤食物充饥,用熊掌和那些前来北楚做生意的中原人换取食物和麻布缝制的衣裳,用熊皮、狼皮和狐皮换取上等的丝绸,再拿这些东西卖给北国的富户,换取钱财。”说到这里,楚桓的眼底有些晶亮的色泽,这,仿佛是他的骄傲一般,可是,那骄傲的眼神中又带着几许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冷冽和残酷。

“后来,财富越聚越多,而那些从穷人和乞丐变成能吃饱饭,穿上体面衣服的市井百姓后,他们开始死心塌地的跟随着我,甚至将所有的财富都交给我处理。而那一次恰巧匈奴又来滋扰便将,而父王竟然素手无措,任由他们的铁骑马再次烧掠了北楚刚刚繁荣一点的城镇和百姓。而我,明明可以谏言父王该如何应对,但是,我却忍住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烧杀凌辱我一手建造的一切。云倾,你知道为什么吗?”楚桓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随后回头望向云倾,那眼底有些悲悯和痛苦,仿佛,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底的煎熬,就连俊美淡泊的容颜都染上了一丝哀戚的神色。

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因为这种手段,她也曾用过,当她还是一个特种兵最底层了士兵时,她也曾经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敌国间隙将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凌虐致死,却不曾出手相救,为的,就是寻找适当的时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成就自己的野心。

因为在最底层的士兵,就算是死了,都不能拥有勋章和荣誉,甚至没有人帮他们收尸。

“你是想利用楚王的无能和北楚的百姓的痛恨建造自己的权利,与匈奴抗争吧?”云倾淡淡的说道,这一点,她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可耻。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历史上必然的成果,冷战天是这样,楚桓自然也是这样。“没错,云倾,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当时,我等着匈奴人离开之后,从那片废墟中爬出来,先将众人安顿好后,便开始煽动那些失离亲人,骨肉分离的难民和百姓,让他们从军,让他们支持我建立军队,甚至让他们帮我传话给整个北楚的百姓,告诉他们,就说我以一个皇子的身份请求他们,让所有的壮丁前来参军,让城中铁匠们为我们提供武器,我们要血债血偿。结果,整个北楚的百姓都热血沸腾,那些有些报仇雪恨的壮丁从各地赶来,他们有的穿的甚至破破烂烂,那些百姓们也将自己家中的所有铜铁器皿都捐到了我手上,让那些铁匠们重新铸造成利器,而就在这一切都顺利进行的事情,朝中的一名大将军也赶来支援我,他将毕生的所学都交付给我,甚至倾尽家底为我训练军队,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送到了我的军营中,而后的一年里,我率领着这支百姓促成的军队,突袭了匈奴的一个村落,抢夺了他们所有的牛羊、食物、钱财,并且将所有的俘虏押回了北楚,让那些百姓们泄愤”楚桓的言语略显激动,但却也满含苦涩的意味。

那时他第一次大开杀戒,亲手将一片沃土变成了横尸遍野的禁地,无视于那些匈奴百姓的凄惨的求饶和悲愤的嚎哭,硬是将那些人丢进了囚车拖到北楚的境内,让几万愤怒的北楚百姓肆意的在他们的身上泄恨,将他们身首分离,死无全尸的痛苦死去。

楚桓闭上双眸,仿佛再次看到了那样血腥的场面,耳边还充斥那些凄厉的咒骂声和北楚百姓的称赞颂扬声。他,用一些无辜的匈奴百姓换取了在北楚百姓心目中至高如神明的地位,用那些抢夺来的牛羊和食物及财富充入了军中物资,犒劳了那些辛苦的将士,将他们更为忠诚的跟随着他。

云倾心头揪紧,在楚桓的叙述中,她几乎也能看到当时那血腥的场景,这一步棋其实是很险的,也需要很大的勇气,难怪凌烨轩那夜就那般张狂的对她咆哮,对她说楚桓是一个颇有心计的皇子,否则他不可能从汉妾所生的庶出皇子这个头衔攀附上今日王爷的身份,更不会在北楚一呼百应,受人尊敬。

“可是,这一路我走得好累……”许久,楚桓又缓缓的吐出了这一句话,他抬眼望向天空中那轮皎洁月冰冷刺骨的明月,轻轻的吐出一口白雾,随后无比沉得的道:“云倾,你知道在你救我的那一瞬间,我有多惊讶吗?”

他垂下眼睫,淡淡的看着她,眼底沉溺了太多云倾不能承受的沉重情感,他道:“那时我在想,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一个无知的少女,竟然会救一个被匈奴人称之为魔鬼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将来还会威胁到整个天下,甚至吞并一切。”

可是,她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当她将他护在身下,身上的雪莲暗香充斥着他呼吸的时候,他有多震撼。那种感觉,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保护,也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清香的味道,令他有那么瞬间竟忘却了置身于危险,而沉迷于那片刻的柔软。

云倾黜紧了秀眉,只觉周遭的空气越发的凝固压抑,她沉默的看着楚桓那双凝视自己的热切双眸,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想逃离的冲动。她微挑眉,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草原上的事情,只是我的本能反应,楚淮王不需要介怀,更不需要一直惦记着。”,她没有忽略他刚才说,他会威胁道整个天下,甚至吞并一切的话语。

如果,从她个人的角度,她能够理解楚桓的野心,因为他与她一样没有安全感,怕失去,更是恐惧于被人控制,被人掌握,所以,他们都要拼命的往上爬,为了让自己挣脱那份枷锁不择手段。

可是,从整个天下的角度来说,她却还是站在凌烨轩那一方,因为从他登基以来四海升平,民生富庶来看,他是个有为的皇帝,更是一个懂得心疼天下百姓的君主。可是楚桓不是,他只是利用百姓的脆弱和恐惧建立政权,如果将来他真的与凌烨轩兵戎相见,只怕他会利用军队的脆弱和恐惧赢得天下,那么,那时的天下还会如此太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