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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六岁半(284)

“先帝是一年之后才与哀家圆房的,为了让哀家能生下嫡出子嗣,李太医每日为哀家和皇上配置药材,终于,哀家有孕了,不用再承受那个令人作呕的苍老身体,随后诞下轩儿。可是,有了轩儿之后,先帝就不再临幸哀家,原来哀家进宫,只是因为先帝要仰仗我王氏一族的势力,让哀家生下带有王氏血脉的孩子来稳定朝廷,来让满朝文武拥护年幼的太子,哈哈哈,原来哀家承受了一切,都是为他们凌氏的未来铺路的。”太后说着,心都的悲恸更深,恨意也愈浓。

“当哀家知道这一切之后,哀家都疯狂的想要报复,哀家真是想过要收买朝臣,可是先帝的忌惮心很重,他阻挡了哀家的脚步,甚至都不允准哀家踏出后宫一步,大小宴会都不让哀家参加,哀家渐渐明白了,王氏对于凌氏来说,就是一个工具,一个用完就丢弃的工具。哀家寻遍了办法,都找不到发泄的缺口,终于,在一次回去省亲的时候,哀家看到了一个自小与哀家就有过几面之缘的表兄,他为人粗狂,没有半点贵族气势,只像个山野村夫,哀家当时就想,如果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也算得上是给凌氏戴了一顶最耻辱的绿帽子,当朝皇帝和一个山野村夫共御一妻,呵呵呵呵。”太后说着说着,竟然面露得意,甚至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她的脸上没有羞愧,没有苦涩,甚至没有一点这个年代里女子该有的矜持。也许,性情坚毅的她是被这样的人生安排给逼迫得扭曲了,所以才想要疯狂的报复。

“哀家原本以为,若是还能诞下一儿半女,那就算是更让皇室蒙羞了,但是却没有想到,有一次无意中让李太医诊断的时候,他竟告诉哀家,先皇已经在哀家生产之后,在哀家的补药里下了绝育散,为的,是杜绝皇子为储君之位而发生亲伦叛乱,而后,哀家才知道,其实他是为了压制王氏一再上涨的气焰。哀家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五脏都被撕碎了,哀家恨,恨这个男人,恨凌氏,恨皇城的一切。”太后怒气冲天,咬牙的道:“后来,哀家渐渐懂得了什么叫做手段,哀家也知道什么才叫做杀人于无形,于是哀家收买了朝臣,故意在太子的药膳中下毒,然后让民间的匠师仿造了臣相冷仲的字迹书写密信给太医,造成冷氏一族欲要加害太子的假象,哀家要借用先皇的手,亲手杀了那些忠良,哀家要看着他一手建造起来,自以为巩固牢靠的朝廷被他自己慢慢瓦解。”

云倾惊住,她在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原来冷氏一族倍受先皇和凌烨轩的打压,还差点失足,都是因为太后从中作梗。

太后看着云倾惊诧的神色,神色却是越发的张狂得意,她冷冷的笑着,继续道:“哀家筹划了多年,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效果,哀家要看着轩烨国的王朝一片一片的瓦解,一寸一寸的粉碎,而哀家在这场计划中唯一失败的就是,差点害死了轩儿,哀家没有想到送去药膳的时候,试药的赵安竟然被先皇郊区了,好在有一个颜美人为他挡住了灾祸,让他平安无事,可是那个该死的颜美人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之后竟然大言不惭的要成为太子妃。”

云倾闭上了双眼,她一直都疑惑着当年的事情,可是却没有想到,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开口问凌烨轩,却无意中在太后的口中得知了这场策划了多年的阴谋。拥有着这样的手段的妇人,难怪她可以让庞炎深信不疑的背叛皇帝,拿自己的性命来逼宫谋反,也难怪可以让一直安稳,没有任何妄念的东伯侯和南伯侯都变得野心勃勃。

“冷婉儿,哀家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要你知道,哀家的计谋不输给你,哀家是输给了轩儿,哀家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为了你这个妖妇,连忠孝仁义都忘记,更没有想到你这个妖妇没有别的本事,倒是可以迷惑帝王的心智,让他忘记了对冷氏的忌惮和仇恨。”太后说道这里,突然挣扎着爬起身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她双目微红,厚重的宽袖下,大手握紧,不住的颤抖。

云倾睁开双眼,望向太后,而太后则是咬牙道:“妖后,哀家今日输给了你,你要杀要剐就别那么多废话,哀家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虽然看不到你将来凄惨的死相,但是哀家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等你半程,哀家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云倾冷冷的看着太后,却没有被她的话给唬到,而是冷笑了一声,转身不看这个令人作呕的老妇,凉薄的道:“这一点就不劳烦太后娘娘费心了,本宫有太后娘娘作为前车之鉴,将来必然不会整日想着报复轩烨王朝和凌氏,更不会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赌注,将他不喜欢的东西硬塞给他,导致母子之间有隔阂。”

太后怒目圆瞪,吼道:“你,你说什么?妖后,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本宫的意思,太后也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清楚。其实本宫今日前来刑部,也不是全然为了听太后娘娘讲这段匪夷所思的故事,而是有一事情想要请太后娘娘帮忙。”云倾冷清的说道,琥珀色的眼底酝酿着意思寒意。

“你想要哀家做什么?”太后立刻警惕的道,随后她面色沉了沉,双眼微微眯起,冷笑一声,道:“冷婉儿,莫非你也怕了?怕你也会落得如哀家一般的下场,所以现在想求哀家放你一条生路?哈哈哈,妖后,你别做梦了,哀家今日就在这里等死,你想从哀家的嘴里套出什么话,你死心吧,你就算折磨死哀家,哀家也不会说半个字。”

云倾冷笑,秀眉缓缓的挑起,带着危险的凝视着太后,而太后则是被云倾盯得全身不舒坦。她可悲的发现,就算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算她已经不再畏惧死亡,可是在看到云倾这种深不可测的眼神,她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来人,将太后请回建章宫,梳洗,更衣。”云倾冷冷的下达命令,随后转身踏出了刑部。

……

已经被搜查得混乱的建章宫,在宫娥和太监哭哭啼啼的收拾打扫下,大致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但是却不在恢复昔日的庄严锦簇,除了那高高在上的金丝楠木凤榻之外,什么都已经没有了,就连四壁上的金灯都被拆下,仿佛,这里已经没有了主人。

碧珠和张公公二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叩跪在大殿内,被撤出了红毯之后的冰冷汉白玉地砖上,冰冷刺骨的触觉让他们簌簌颤抖。但是却不敢吭一声,黄金雕龙凤图腾的炭火炉子也没有了,整个大殿内充斥着与外面冰天雪地一样的森寒。

大殿内,凤榻两侧,云倾与太后相互对坐,如同两个对峙的雕像一般,冰冷相望,谁也不肯退缩半分,那些打扫的宫娥更是将头垂在了胸前,连扫地都显得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因为皇后娘娘的震怒都掉了脑袋。

此刻的金陵城风云四起,笼罩着说不出的阴霾,但是却全城封锁,而这个皇宫就更像一个令人喘息不过的巨大的笼子,包裹住了所有的人,因为,皇后突然将在刑部准备斩立决的太后突然又带回了建章宫,这,实在是诡异得令人心惊胆战。

太后沐浴梳洗过了,一头银丝也染回了乌黑的长发,照旧绾成福寿髻,鬓角蓬松而高贵,只是发髻上却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六根素银的凤头簪子。施了脂粉的面容不再憔悴的毫无人色,而是略显红润,只是眉宇之间的戾气和眼底的冰冷却让她看起来像一尊不可仰视的地狱修罗。

乌木案几上,笔墨俱全,还有太后的金印放置在一旁。

云倾看着太后迟迟不肯动手,却也不急着催促,她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慢慢的饮了一口。耗时辰,她很在行,别说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就算太后想耗几年,几十年,她也可以陪她耗下去,可惜,这些时间她有,可是太后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