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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色(101)

作者: 壹月 阅读记录

万姨娘说得也有道理。

想东府从前有多风光,即使老爷仙逝后,东府仍是十分得老太太喜欢的,莫氏有时候真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淑儿失宠后,东府便再也没入过老太太的眼。

莫非,陈锦真是淑儿的克星?

闻言,莫氏面色稍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事你去安排吧。”

万姨娘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她所谓的门路不过是唐夫人身边当差的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与万姨娘带进府的柳嬷嬷有些渊源,前些日子两人认了亲,闲话时被万姨娘听到了,起初她也没在意。直到这次上山前,陈嘉跟她说要好好用这个小丫头。

万姨娘当时没明白,她还记得陈嘉那时看她的眼神,直把万姨娘看得浑身一个激灵。陈嘉说:“自三姐姐失了祖母宠爱后,咱们东府的日子是愈发难过了。我瞧着西府如今的风光就想咱们东府当初的时候,如今连西府的下人们都敢对咱们颐指气使了,往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万姨娘没想过那么多,她出身贫寒,从前的愿望是饿不死冷不死就成了,进了东府的门才发现自己从前的愿望有多渺小。但她卑微惯了,即使很多时候看不过莫氏及陈淑的做法,为了自身也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陈嘉还说:“阿娘别总想着明哲保身,若真待到将来有一日,东府倒了,咱们这些池鱼又能好到哪里去。不如趁现在,抓住机会将西府打压打压,也好在太太面前长长脸。”

陈嘉说这话时脸上的鄙夷掩藏得很好,万姨娘一生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即使看见了也只作不见。

她觉得陈嘉说得对,她沉默得太久了,是该好好在太太面前拿出些本事来。

辞了莫氏,万姨娘火速回了院子,慎重其事的写了封信,让柳嬷嬷拿出去给那小丫头,又叮嘱路上千万别让人看见,一定要让那小丫头将信送到唐夫人手里。

这里柳嬷嬷去了,万姨娘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既害怕又兴奋,拿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眼神亮得像夜里的母狼。

柳嬷嬷很快就回来了。

还带来了好消息。

万姨娘心里大喜,“没想到唐夫人这好相于。”

柳嬷嬷是跟她一同进东府的,感情自然亲厚,虽说是忠言逆耳,这时候也不得不多说两句,“夫人别高兴得太早了,那唐夫人好歹是尚书夫人,平日里哪有那么好亲近的?咱们这样可着外人做这等事,若是哪天被老夫人和西府的人知晓,要如何是好?”

万姨娘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笑,“嬷嬷虽不是我自小带在身边的,但到底跟了我小半辈子了,该是知道我的为人的。若这日子好过,我还折腾这些事来干什么?不过就是图个奔头罢了。”

柳嬷嬷看着她眼角处渐渐浮起来的细纹,在心里叹一口气,劝道:“夫人多虑了。”

“嬷嬷你不懂,”万姨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枝头刚冒出来的那一札新绿,“老爷去了多年,我这辈子大概也就是老死在这东府里了,但是嘉儿还小,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她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下半辈子。”

柳嬷嬷教她说得一把心酸,忙道:“四姑娘懂事,将来定也是个有出息的,夫人你放宽心。”

万姨娘拿锦帕抹了抹眼角,“如此便好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希望

陈锦陪老太太吃了晚膳,本想回去的,见老太太灯下略显孤寂的背影,又留下来陪她说了会儿话。

老太太平日里也常说话,今晚却说得格外的多。

陈锦问她,“祖母可觉得乏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也不知怎的,今日这样精神。”

陈锦见她脸色平常没有特别之处,看了眼屋里的滴漏,轻声道:“时候不早了,祖母即使没有睡意,也还得去休息了。”

老太太按住她的手,笑道:“不忙,我有样东西给你。”说罢唤来红珠对她说了两句,红珠答应着进了里屋,不一时又回来了,手里捧了个红匣子。

老太太接了匣子也不打开,只让给陈锦,朝她努努嘴,“打开看看。”

那匣子只有手掌大小,放在手上却极沉,陈锦心中划过一丝了然,慢慢打开了盖子。

匣子里只有一个被红布包起来的事物,陈锦抬头看向老太太,后者朝努嘴,示意她打开。陈锦依言把红布连同里面的事物拿出来,揭开红布,看见一方印章。

这印章上刻着十二生肖中的虎,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份量极重,成色亦不新了,有种经历过沧桑之感。陈锦把印章拿起翻转过来,好看清印章上的拓字。

“这是你祖父留下的。”老太太声音似乎一下子飘远了,淡淡说道,“他走之前把我叫到近前,慎重其事的交代,若后人不争气了,便选一个最争气的把这章传给他,让他继续撑起这陈氏的门楣。无论东府还是西府,到底都是陈府,只要有了这印章,便是这陈府唯一的当家人。你父亲……”说到这里,老太太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该如何措辞,然后她接着道:“太过偏执,难当此大任。”

陈锦觉得手里这印章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老太太见她微微蹷眉,说道:“可是怕了?”

“祖母厚爱让锦儿汗颜,”陈锦老实回答,“虽说我辈中确没有几个能当大任的,但大哥刚直忠厚,为人和善,是治家之才,祖母该把这印章传给大哥。”

老太太望着她神情中的淡然,心中愈发喜欢她,伸手将她的手掌合起来,让她牢牢的握住了那枚印章,“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深知自己不会看错,你大哥人好心善,但这种人不适合当家。什么是家?那是遮在所有人头上的一片瓦,只有心地善良却不会计较得失是不够的。陈淑和陈嘉我是指望不上了,你大姐又做下了那等事,若有一天两府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祖母只望你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咱们陈家的这块匾不能没了。”

手上烫人的山芋变成了千斤锤,压得陈锦险些抬不起手臂。

从前元修总说她是他的希望。

是的,她是。

但那希望并不属于她,都是元修的。

现在,有人将希望交到了她手里,期盼着她去实现,为这个人,也为她自己。所以觉得重了,比肩负一国之帝位还要重千万倍,于是思虑得更加周详,轻易不敢回答。

老太太也不催,祖孙俩静静的坐着,红珠进来添了回茶。

外头夜更深了,陈锦慢慢自椅上站起来,双手捧着那方印章,朝着塌上缓缓跪下去。她穿一身天青色的衣裳,髻上插着一根骨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修饰,迎着烛火盈盈而拜,抬头时双眼里跳动着明黄色的火焰,容颜姣好,顾盼生辉。

老太太细细的打量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我依稀看到了我年轻的时候儿。”

陈锦说:“我也想成为像祖母这样的人。”

老太太问:“哪种人?”

“寒梅。”

听罢,老太太大笑出声,一面拉起陈锦,笑道:“我倒不情愿你做寒梅,只愿你做那精致美丽的梅花,即使是圈在花房里,也不至于饱受外头的风吹雨打。”

“在我接下这东府的传家大印时,便注定要经历风雨。”陈锦说道,一双眼睛如幽深寂静的月,里头瞧不见欲望和野心,只有淡淡的平和。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平和。

老太太看着她,心中甚是满意,说了句佛语:“万法唯心。”

陈锦微微低头:“锦儿记住了。”

……

陈锦回院子时时辰已不早了,音夏与瑞儿两个伺候她梳洗躺下。

音夏熄了屋里的灯,与瑞儿一同退出去。

陈锦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紧闭的窗户。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在窗纸上投下细弱的一片阴影,她的手里握着那方印章,拇指摩挲着印章上镌刻着的虎样,还觉烫手。